众人疑惑了一夜,可是前院那边传来消息,老爷独自去书房歇息了。许氏无法,也只能叫大家各自先歇下,等第二日大年初一祭过祖后,再细细说道此事。
第二日,鞭炮齐鸣,丫鬟仆从们皆着鲜亮颜色在游廊下匆忙来去,有的手上端着肥鸡肥鸭,有的则端着各色绸料,好分发到各个院儿里。大房诸人在许氏与陆哲的率领下,先去祠堂祭拜先祖,再是回到正院里用饭。一切瞧着都和往年没什么不一样,除却姚姨娘不在,陆云梦告病未来。
“……昨日的事儿我已然问清楚了,”还未等许氏开口询问,陆哲便主动说起来,他脸色有些歉疚,但依旧是温言好语地与发妻说道,“红杏那丫头只是见着沈氏做了些不轨之事,胆小怕事才跑来说了那些话,而沈氏加害英娘,则是因为弄错了药理,分不清附子与羌活……不过她做出这种糊涂事,我已经将她打发回老家去了。哦还有,雪兰那事儿我也细问过了,与姚氏、梦娘皆无干系,只是她自己个儿糊涂,我也罚了赵婆子,让她一并到庄子上干活去,不许再入府了。”
许氏似是半信半疑,毕竟这话里的纰漏太多了,可陆哲的语气却平稳得无一丝波澜,就好像昨夜数罪并发的事情不存在一样。想他们近二十年夫妻,许氏仍是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她的夫君。
“既然老爷这样说了,妾身便当此时揭过了。”最终,许氏这样说道,“那敢问老爷,孙妈妈和红杏又如何处置?原先伺候姚氏的几个丫鬟婆子,又该如何安排?”
陆哲不甚在意地用着早膳,答道。
“伺候的全数发到庄子里继续伺候,孙妈妈是好意,又懂些药理,便仍继续在厨房坐着吧,至于红杏……你看着办便是。”
这样的安排,仿佛是含了对谁的歉疚,在座众人何尝不知。可昨夜她们都没亲耳听到什么,更是无从开口。陆云岚食不知味地陪同父母用完早膳,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莲蓉觑着自家小姐的神色,轻手轻脚地上了一杯热茶,随后缓声道,“今儿是大年初一,小姐可不能板着一张脸……还是喝杯热茶清一清火气吧。”
陆云岚接了过来,倒也不喝,只是问,“红杏呢?”
这事儿莲蓉早就打听过了,赶忙道,“昨儿本想叫她老娘来领人,可是太晚了,便安排了两个人守着。小姐可是要……”
“带她来见我,悄悄儿的,别惊动了旁人。”陆云岚轻声道,“若是守门的嬷嬷们不好说话,便想法子塞点碎银,总之我有些事儿想问个仔细。”昨夜她虽然留了晚风在前院打探消息,可到底比不得红杏就在屋子里听得清楚。父亲和姚姨娘究竟说了什么……谋害嫡出子女是何等大罪,明明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怎么还能叫她逃过一劫?
莲蓉手脚利索,去后很快就带着人回来了。为了不打眼,红杏已然换了件洒扫丫鬟的外衫,跟在莲蓉后头缩手缩脚地进了屋子。风荷院陆云岚的屋子里常年点着一味淡淡的沉香,多少人开玩笑说“莫非五小姐一心向佛”,当事人却浑不在意。
沉香闻着提神醒脑,又不像其它香味这般甜腻心烦。
“奴婢红杏,见过……见过五小姐。”
“起来吧,”陆云岚温和说道,细长的眉却微微蹙起,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昨夜父亲同姚姨娘究竟说了些什么?为何只对外宣称送她去庄子上养病?二姐姐竟无半点牵涉其中么?”
红杏亦不解,但还是照实说了。
“奴婢按照五小姐的吩咐,将一切话都说干净了,老爷瞧着也是极生气的。可不知怎么的……后来竟把事儿都推到了沈妈妈和雪兰头上,把姚姨娘给全须全尾的摘了出去。奴婢心慌,想着老爷说不定要连带发落奴婢,可这一夜过去了,老爷除了叫人把奴婢看管起来外,旁的半个字都没提——五小姐,您看……这……”
陆云岚沉吟片刻,问道,“我问你,姨娘昨日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约莫记得七八分。”
“你说来听听。”
红杏似努力回想了一下,随后才道,“姨娘先是咬死了不认,连红萼都指责我,说我信口雌黄——可奴婢哪里是信口雌黄了——姨娘在老爷面前又哭又求的,老爷期初纵然心软,但也没松了口,可谁知……”她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地说道,“……谁知姨娘后来口风改了,突然就全认了下来,说真也好假也罢,权当是她一人所做,和二小姐并无干系。她的所作所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陆云岚隐约觉得最重要的关键即将出现。
红杏一滞,旋即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