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兰道,“奴婢的老娘肯为姨娘做事,奴婢又走了姨娘的路子,那奴婢自然也是姨娘您的人。”
“什么人不人的,让别人听去了多不好。”姚姨娘打着一柄侍女图案的团扇,扇柄上嵌了一块澄白的籽玉,触手生温。这团扇还是有一年宫里赏的,陆哲宠她,又知道她素爱团扇,便随手给了她——落在旁人眼里,都道是她宠遇深厚的缘故。
“好了……你既然说要为我办事,就把你做了什么都说出来吧,左右是二小姐交代你的不是?”姚姨娘原先不太乐意让陆云梦插手这事儿,在她看来,未出嫁的女孩子还是要避嫌,这种事情她自然有办法完成,何须女儿亲自动手——但陆云岚既然做了,她总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雪兰点头,又颇为警惕地四处看了眼。
“红杏红萼都是我身边的老人儿,你直说便是。”
“是。”雪兰应了一声,向前又挪了几步,低声道,“二小姐吩咐奴婢,趁五小姐今日出门时,往五小姐的妆奁盒子里放一支玛瑙白玉髓的步摇进去。”
“听着耳熟。”姚姨娘拧眉,“仿佛是夫人的东西。”
一旁的红萼听了,马上主动开口解释,“是大夫人预备送给几位小姐的,大小姐看中了珊瑚手串,又道咱们二小姐适合红色,便主动说要把玛瑙白玉髓的步摇给二小姐……不光是二小姐,三小姐喜欢碧玉镯,四小姐偏爱珍珠耳坠,五小姐也选了一枚绿玉髓的簪子。只等午后派人送到各人院子里去……”
红萼娓娓道来,姚姨娘却听得颇有些不安,“夫人还没赏下来,她是如何拿到的?”
红杏与红萼对望一眼,十分为难。
“只怕是二小姐和梧桐私下里……”
“这孩子,这种事情竟然也不和我商量一声!”姚姨娘听得始末后简直又气又恼,想不到陆云梦如此毛毛躁躁,半点气都沉不住,“她若想要……我自有办法,做什么急三火四地牵出梧桐那丫头来?上回才听说揽翠院那边一顿饭被人瞧出个好歹来,不光梧桐被敲打了一番,连厨子都换了人,害得咱们……”
雪兰隐约听母亲说过一二,不由得低了头装聋作哑。姚姨娘一时说多了几句,等想起来还有外人在场,免不了凌厉地看了雪兰一眼。
“你都听见了?”
“奴婢……奴婢没有……”
“听见了也无妨,左右你老娘也是为我办事,我亏待不了你们,”姚姨娘定了定心神,“只是你既然过来了,想必梦娘交代你的事没成,你找个机会把东西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回来,让梧桐那丫头放回揽翠院去。”
雪兰站在原地不动,嘴唇嗫喏了半晌也没离开。
“怎么?”姚姨娘细长的眉一挑,“放的过去,取不回来?”
雪兰哭丧着脸,当场便跪下了,一叠声把事情都说了个明白,“姨娘,本来……本来二小姐是嘱咐奴婢当场发作的,把偷窃这事给栽赃到杜鹃那丫头身上——说看见杜鹃翻了小姐的妆奁盒子——杜鹃她老娘在大夫人院里当差,这偷了东西也说得通……然后,二小姐又让奴婢在此事上挑拨大夫人与五小姐不睦……可谁知……谁知五小姐听了奴婢说杜鹃的话,居然草草就了了,半点儿都不计较。”
戏演不下去了,雪兰才心慌慌地跑到芙蓉院来求救。
眼皮子略略一跳,姚姨娘的声音微不可察地着急起来。
“她当真不曾生气?”
“当真!千真万真!”雪兰急急道,“五小姐随后便打发奴婢出去伺候,可那东西……过不了一两个时辰,揽翠院那边肯定知道丢了!”
沉吟间心念如电转,姚姨娘当机立断道,“既然丢都丢了,原先那法子必然是不成。届时夫人问起来,你便说是五小姐年幼,一时间看上了二小姐的步摇,让你偷偷拿回来!”
这……这是要把偷窃的事情推到自己身上了啊!
雪兰大吃一惊,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姨娘救我!我是替二小姐办事啊!姨娘您救救我吧!这偷盗之事,奴婢无论如何也不敢认下啊!”
红杏见状,想到大家都为奴为婢,颇有不忍,便迟疑着开口劝解,“姨娘……咱们没别的法子了吗?”红萼想的深远,亦从旁规劝,“雪兰到底是替二小姐做事,一个弄不好,惹事到小姐身上那可就……”
处理个丫鬟事小,可一来雪兰是厨房赵婆子的独养女,没了这丫头以后想要再差事赵婆子可就难了;二来,雪兰性子轻浮,万一将陆云梦给供出去,那她们母女日后可怎么在庆国公府立足?姚姨娘想到此节,不免头痛。
“罢了,你替梦娘办事,我总不能翻脸不认人。”姚姨娘长叹一口气,“可这事儿这么大,你不劝二小姐还推波助澜,我也实在帮不了你更多!这样罢……你照旧回去服侍,步摇的事……我自有安排。”
雪兰死里逃生,赶忙谢过退下了。而在旁服侍的红萼红杏却皆知道,若非还用得上赵婆子,何必留下这赵姓丫头一条命来?而自家姨娘所说的“自有安排”,也不过是叫别人去顶了这个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