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
她愣愣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黑眸中倒映男子的轮廓,银发逆着光,染上幻色。
虚虚实实,飘渺似梦。
……是?幻觉?
是?不是?临死?前?回光返照,竟然想象月尘卿将她抱在了怀里。
可他?指腹那一层薄薄的茧正在摩挲着自己的眼角,触感有些粗粝,带走?湿漉漉的水光,那种?被拭泪的感觉尤为真实,不像是在做梦。
“少主??”小狗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在嘶嘶吐气。
“在。”面前?人竟然真的开口回答。
游景瑶木然地张了张嘴。
他?应了,应了。不是?假的。
游景瑶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只见他?周身燎绕着一层淡淡的如同日冕般舞动的红色气焰,望着那浅色光焰,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虚弱地抬爪按住了他?的左胸膛:
“月、月尘卿……你做什么!为什么……咳咳……为什么要激发炽毒?”
月尘卿垂眸,似乎是?对游景瑶这样叫自己的全名有些稀罕,长?睫数次颤动。他?低头,眼神落在她死?死?按着自己心口的小爪子,抿唇不发。
炽毒扎根于他?体内已有百年,他?的经脉,狐火,乃至全身元气都早已与炽毒紧密联系在一起。方?才见她冻成这样,月尘卿下意识就要从丹田推出狐火去暖她,并没有考虑太多。
炽毒因狐火被召出而躁动起来?,月尘卿的蓝紫瞳仁逐渐漫上一层浅薄的血红,殷红光华流转其中,像染血的异域琥珀,妖艳中蕴了一丝无辜。
游景瑶急出了眼泪,用手心肉垫去用力拍打他?的胸口,砰砰地闷响:“你为什么要这样?到时候炽毒爆发了怎么办……上一次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炽毒爆发了,你又不要宫姐姐,受罪的还不是?我……”
月尘卿无言,在她又踢又打中将她打横抱起,牢牢禁锢在怀中,快步朝储冰室门口走?去。
绫香、罗烟和酒寻一直焦心地等在门外,见尊上竟然抱着娘娘的原形走?出来?,吓得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忧心如焚。
游景瑶待在黑暗中太久,突然离开储冰室,眼睛被外面明亮的烛火刺了一下,她双目一痛,乳燕投林般猛地扎进了月尘卿怀里。
她脸上的毛发毛茸茸的,蹭得月尘卿襟口很痒,他?低头看看她瑟缩的模样,睫毛更垂低了几分。
此时,丹漆立柱后,目睹这一切的月元霜紧握双拳,眼睑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
小狗被塞进一床厚厚的天丝棉被。
过?去两秒,身上忽然又落下来?一层更厚的棉被,两层还不够,一直连着盖上了四层才满意。
她像豌豆公主?床底那颗豌豆似的,身上艰难地顶着四床被子,最上方?是?一层大红色萱花丹凤朝阳锦被,那火红的颜色映得整个寝殿都红扑扑的,乍一看活像婚房。
游景瑶艰难地从四层厚被中探出脑袋来?,一对小狗耳朵热得几乎直往外冒白烟,她差点就要张开嘴露出小狗舌头散热。
月尘卿此时正一言不发地给她掖起四个被角,他?弯着脊背,银发自鬓角倾泻而下,给她整理被子的模样竟有几分纡尊降贵之感。
游景瑶看着看着,又将下巴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对晶亮亮眸子在外头。
她两只爪子揪着被沿,看着月尘卿的侧颜,眼神颤了又颤,过?去好久,才试探着哑哑地唤他?一声:
“……少主??”
月尘卿置若罔闻,她才发现他?竟然一直重复着那个给她掖被角的动作?,像失了神志一般,重重复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游景瑶心觉不对,赶紧探出身子揪住了他?的袖袍:“少主?!”
他?一滞,堪堪回过?神来?,低头睨了一眼揪着他?的小臂t?的爪子,涣散双眸中寻回一丝清醒的光。
见月尘卿略微回神,惘然的视线投向她,游景瑶反而又莫名退缩,飞快地松开了抓住他?袖子的手,心有余悸地埋进被子里。
过?去两息。
“还冷吗?”
耳边传来?一句不轻不重的询问,语调依然平直冷淡,不像关心,像审问。他?说话向来?这样,尾调天生就抬不起来?似的,问句也当成陈述句来?说,叫人捉摸不透。
“不……不冷了。”游景瑶心虚地看看他?。
月尘卿立于榻边,注视火红床褥里那一只雪白小狗,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飘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