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说过了,案子的关键在于凶器如何被带入游泳池!”茂威汀淡定地说道,“那同样也是凶手进入游泳池的方法。”
“整张水床在两名保安的严密监视之下,凶手哪里有空隙可以钻进去?”罗半夏愤愤不平道。
茂威汀讥讽的眼神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笑道:“小姑娘,你刚才不是已经提到过了吗?凶手肯定是趁着保安不在的时间进入水池的。”
说了半天,还是绕回到她的假设上面,罗半夏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正想发作,却听到茂威汀说出了一个惊人的论点:“既然你所谓的上岸之后行凶已经被否定,那么保安唯一疏于监视的时间就只有八点整,两拨保安换班的时间了。”
“换班?那不可能,当时死者都还没有进入水床!”罗半夏嗤笑道,“这个可能性已经被否认过两次了。”
“死者没有进去,难道凶手就不可以提前埋伏吗?”茂威汀一句话就轻松地将她的滔天波浪反扑了回去。
“提前……埋伏?”罗半夏木讷地反应道,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斗兽,徒劳地挣扎着。
“不错,你们不是说在陈芷容和简忠虎进入水床,一直到发现陈芷容被害,这中间并没有任何人进出过水池吗?其实,答案很简单,在那之前凶手已经埋伏到了水池里面,并且躲在了那张天然的隐蔽网——水床下面;等到行凶完毕,他再跟随着水床回到岸边,混入前来营救的人群当中,这就完成了整个孤岛密室的手法。”茂威汀简洁明了地为众人画出了一幅作案图景,“从时间上来说,凶手趁八点换班之时进入水池,并且带上那支标枪凶器;等到九点发现尸体的时候再回到岸上,只需要在水里埋伏一个小时就够了,如果使用上精巧换气设备,也不是特别高难度的手法。”
在场的人一时之间有些愣,异想天开的作案手法其实正好利用了人类思维的盲区。
“那个……凶手一直躲在水床下面?”罗半夏迟疑地开口道,“可是那样的话,他又是如何行凶的呢?要知道,那支标枪可是从上到下扎入死者身体的。为此,凶手必须爬上那张水床啊!”
“不需要。”茂威汀不容置疑地说道,“那不过是凶手使的另一个障眼法。你们还记得那位农妇李梅的证词吗?她说透过风吹起床帘的空隙,看到有根杆子立在床上,好多血流下来。假如标枪是从上往下扎入的,露在上面的标枪尾部怎么可能会有血流下来呢?所以,凶手应该是在水底下,从下往上扎穿了水床和死者的躯体……”
“麻秆先生,这事你可彻底说错了。”杜文姜像是质量检测员发现了伪劣产品,兴奋地驳斥道,“根据法医的勘查,标枪的尾部并没有血迹。而且贯穿身体的伤口是一致粗细的,如果是从尾部扎入的话,伤口会呈现锥形结构。”
“是啊!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罗半夏也觉得茂威汀这次的论调有些过于鲁莽了。即便他不屑于她的推论,但总不能置法医的权威结论于不顾吧?
傲娇的男子轻轻地搓了搓手,有点儿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必须由我亲自来说明吗?动动脑子想一想吧,只需要使用一样简单的道具,就可以达到这种效果了!”
“简单的道具?”罗半夏一脸迷惑。
这时,聪明勤奋的朱建良警员突然像是开了窍似的喊道:“凶手使用了冰,对不对?”
茂威汀目光赞许地说道:“正解。将标枪尾部插入装满水的细长圆筒中,冻成粗细跟标枪头部一致的长棍,然后用保鲜膜包裹之后带入水池里面。由于池中温度不高,冰块融化的速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行凶的时候,凶手撕掉保鲜膜,从水底下将标枪的尾部扎入水床,刺穿被害人的身躯。这样做,一方面可以造成粗细一致的伤口,另一方面等到冰融化之后,就会将附着在上面的血液也带走。两项相加,足以令法医做出错误的推论了。”
——一直躲藏在水床底下长达一个小时,利用包裹了冰的标枪作案,让警方误以为凶手是从水床上方刺入。这个凶手真是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
“可是,凶手是谁呢?”罗半夏对这个几乎一手遮天的凶手依然没有概念。
“这个诡计当中,只有一个风险点。”茂威汀徐徐说道,“那就是凶手逃脱的时机。他必须趁水床被撑回到岸边,并且有人跳下水去抬起水床的当口,才能混入救援的人群中逃脱。因此,故意用标枪将水床和尸体串联在一起,也是为了增加人们跳下水救援的可能性。我记得当时跳下水的人里……”
茂威汀的目光从眼前的人身上一一掠过:“除了保安之外,好像还有这位助理黄赛平!”
被点名的男子如触到了高压电般,惊得浑身都抖了一下:“什么意思?案发的时候,我可是一直在大游泳池那边。你们别冤枉人。”
“不,你并没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朱建良警员拿着小记录本,义正词严地反驳道,“事实上,宴会上对你有印象的宾客并不多。没有人可以证明八点到九点你一直待在大游泳池边。”
“哼,可是你的推理根本就不靠谱。”黄赛平黔驴技穷似的挣扎道,“居然说什么凶手在水底下憋气了一个多小时。要知道,陈芷容是临时起意,提出跟简先生去水床上休息的。如果我八点钟就埋伏在水底下,万一他们并没有过来,难道我还傻乎乎地等一个晚上吗?”
有理有据的反驳一下子让在场的人都哑言了。可是,茂威汀却镇定自若地倚在罗半夏的身边,笑道:“这事还需要思考吗?你之所以敢孤注一掷地埋伏在水底下,那是因为陈芷容肯定会将简忠虎引到水床上。事实上,这桩案子本来就是你和陈芷容为了谋杀简忠虎而精心策划的,不是吗?”
“什么?”简忠虎大惊失色,眼睛圆睁着的样子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虎,“这个贱人,背地里瞒着我干了那么多蠢事,竟然还想谋害我?”
范茹霞的嘴角扯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笑意,说道:“我早就告诫过你,没有利益的结盟,任何女人都是靠不住的。喏,现在你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贱人呢。”
简忠虎搁在高美美腰肢上的手不自觉地放下了。简三郎见势说道:“陈芷容是因为亏空了一大笔钱,所以才要杀了老爷子吧?可是,为什么最后却被黄赛平给杀了?”
“是啊,黄赛平有什么动机杀害陈芷容呢?”罗半夏重复地问道。
“多半是为了陈芷容的前任经纪人丽莎吧?”茂威汀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罗半夏,“你刚才不是说,在德国发生车祸的其实有两个人,分别是陈芷容和丽莎。但是丽莎被送进医院后不久便医治无效死亡,而陈芷容却进行了脑部手术。黄赛平曾经说过,陈芷容回国之后性情大变,这有没有让你们联想到那个脑部手术究竟是什么呢?”
“莫非……”罗半夏眨了眨眼睛,联想到了那个正潜逃在德国的脑移植方面的先驱专家何清玄,“是脑部移植?”
“嗯,我猜或许是为了救陈芷容,将丽莎的一部分脑组织移植到了她的身上……”茂威汀突然脸色一变,似乎不愿过多地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冲黄赛平说道,“虽然这纯属我的猜测,不过你跟丽莎的关系那么好,自然会认为是陈芷容害死了丽莎吧?我通过德国的朋友查到了当时那家医院的一份秘密档案,里面记录着其实丽莎并不是自然死亡,而是陷入了植物人的状态,并且被人签署了一份诡异的遗体捐赠协议。”
“够了!别再说了!”黄赛平像一头发怒的雄狮般咆哮道,“就是这个贱女人,她是害死丽莎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她执意去德国做整容手术,丽莎也不会遭遇车祸。要不是为了挽救她的生命,丽莎或许还有苏醒的希望。”
“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半夏仍然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剧情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哼,因为陈芷容的脑部出现了严重损伤,他们就擅自从陷入深度昏迷、但大脑功能还正常的丽莎脑部取出了一部分组织。也就是一命换一命,你们懂了吗?”黄赛平的声调已经超出了人类音域的范围,变得无比高亢而恐怖,“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陈芷容造成的。她夺走了我的未婚妻,居然还来让我帮她杀人?哼,我只是做了一个有良知的人类都会做的事而已——弄死这个妖精,这个恶魔,这个应该下地狱的女人!”
尾声
“什么?黄赛平是被教唆的?”黄赛平被捕后不久,茂威汀约罗半夏来到川圣百货大楼。当坐在商场的休息椅上,听他叙述完关于简家案情的补充说明后,罗半夏惊讶得舌头都忍不住打结。
“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茂威汀冷冷地说道,“人类的大脑跟其他器官不一样,具有自适性。有的时候,即便切除一部分脑组织也未必会影响一个人的生命。而要对大脑进行部分移植也是很荒谬的,因为你根本无法确认这个人大脑中某个部位的功能和另一个人的是完全对应的。”
“可是,为什么黄赛平会那样认为呢?”罗半夏不禁凑近了他的脑袋,严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