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章呼吸一滞。
她当然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单方面被自己宣判了几近残忍的死刑。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无趣的人,往前三十几年的人生当中,她从未对谁展露过偏爱。即便是挽上那个男人的手,在亲戚的簇拥欢呼声中走向婚姻时,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个过场环节。
“小唐,你该结婚了。”
“小唐啊,你结了婚我们也就安心了,小林是个好伙子,从小爸妈就一起看你们长大的,知根知底,要我看啊,这婚事也别拖了,尽早办了吧。”
年过半百的父母一遍遍握着她的手,推心置腹,语气悲怆。
唐言章的人生一向按部就班,如果让她自己形容,大概就是一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寡淡小说。有时候她也会问自己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当看到林安跪地向她求婚时,脑子里竟想不出一丝一毫关于他们之间的回忆,只剩父母衰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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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都说不好什么叫喜欢,那些文学作品里的悸动,文艺片中的爱欲,她都没有感受过,只是觉得林安确实是个可以相处的结婚对象。
于是她应允了,挽着那个男人的手,毫无感情地迈入婚姻,被动接受着不属于自己的祝福。直到传来哥哥和嫂子的噩耗,发现那个一向温和的枕边人是那样冷漠又贪婪,自己的父亲是如何迂腐且顽固,她带走了唐贤,亲手将两人送进监狱,解除了婚姻关系。
举报父亲的那一天,她承受了各方的指责:没有心,没有感情,连自己爸爸都舍得下手,不孝且冷血。这些话她早已听腻,一边觉得这些人实在不可理喻,在人命与法律面前竟毫无敬畏之心,又悲哀于身边人抓着一个莫须有的亲情把柄将她口诛笔伐,弃如敝履。
却没有人过问她的心情,没有人给过一句安慰,而那会儿的她也不过刚出社会的年纪,遭遇至亲变故与背叛。
唐言章本以为自己天性如此,她好像不会爱人,也不懂爱人。
于是当她生平第一次梦到纠缠的情欲,梦到与女孩迂回试探,肌肤相亲时,醒来后的她只剩滔天的惊骇与如遭雷劈的自责。
那是自父亲入狱后,自己第一次心脏骤缩,疼到连呼吸都是一种困难。
唐言章无法忍受她居然对自己的学生,甚至还是未成年的小姑娘起这些心思,无法接受一向克制的自己居然会被女孩激出了难言的性欲。
梦境是人潜意识的投射与塑造。
她蜷缩在床角,蓦然想起多年前那些被千夫所指的日子,煎熬且无望。她盯着床单上濡湿的一块痕迹,悲哀又痛苦地捂住双眼,泪水不住从指缝中渗出。
……
有些东西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她不敢去开,也不能去开。
洛珩依旧握着她的手心,目光一瞬不离地看向她。两人的呼吸都很轻,方才那句询问就像一阵若有似无的风,将唐言章的心吹起又坠落。
她不擅长撒谎。
良知和师德拧成一股麻绳,将她里外捆起,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闭上双眼,企图用窒息的缄默来回避这一问题。她的课代表一向懂事而知分寸,每当她想避开话头时,都会顺着她的意思不再追问。
唐言章承认,她存了侥幸的心思。
沉默已经代替了回答。
握着她掌心的手缓缓松开,一个冰凉而轻柔的吻印在了她唇角。
“饿了吗?找点吃的吧。”
洛珩的声音平淡,似乎与以往没有太大差别,唐言章却忽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她抬起眼,想要去捕捉洛珩的情绪。
洛珩微微弯着眼眸,似乎从来没有问过问题,只带着好整以暇的笑意。
“我还好…你想吃些什么?”
“我想想,还是点个外卖吧,您拿我手机。”
“洛珩。”唐言章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握住了洛珩去够手机的手腕,“……对不起。”
“那段时间……你一定很困扰吧。”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您为什么忽然对我避而不见。”洛珩轻声开口,“明明我成绩没有再下滑,怕您生气,也没有再做出任何出格行为。”
“我真的很笨,理解不了您的心思,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猜测,用各种排除法去找答案。”
唐言章身形有些不稳,柔软的沙发又陷进去些,她肩膀耸起,睫毛藏在阴影下纤毫毕现,侧面看去,似乎在忍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