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位,墩子兄,是我三叔家的养子,一直住在那个什么……叫什么,反正是一个深山峡谷中,近日才来到我家府上。我呢,由于在外事物繁忙,多日未曾着家,也是近日听说我家来了一个叫王敦的才子。
我想不对呀,我三叔家的那个养子不是叫墩子吗?这是同一个人吗?怎么来了建邺,‘王墩’就变成了‘王敦’了呢?这进了城‘土’字就去掉了?”
说完顿时轰然大笑,大厅内的众人也尾随着哄堂大笑,王敦依旧站在那不动声色,紫归站在一旁也听明白了这个人的不怀好意。
“这名字里的‘土’字是去掉了,但人身上的‘土’味是怎么也去不掉的……”
王旭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一个用手掩鼻的动作,
“就在刚才,我的侍女跟我说,这位墩子兄在沐浴时,把如厕塞鼻用的枣和洗手的干豆,全都给吃啦。”
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那姿势似乎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厅内的众人也跟随着发出长时间的哄笑,那前仰后合不断变换的姿势,似乎就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在这笑声当中,紫归的不安越发浓重,她的脸已经红一阵白一阵的,整个身子几乎要愤怒地颤抖起来,只有王敦依旧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只是他悄悄伸手,紧紧握住了紫归的手腕,轻轻地捏拽了两下,示意让她冷静,冷静下来。
厅堂内的笑声渐歇,只见那人接着说道“我这位墩子兄,听说是位风流才俊,今天我有一好琴,是名士嵇康用过的。这样的宝贝,就让我这位墩子兄,为在坐的各位雅奏一曲,如何?”
顿时厅内四座的都拍手喝好!王敦和紫归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紫归知道,她的墩子哥是不会抚琴的。这个人就是要墩子哥在众人面前出丑。
须臾片刻,在大家进一步等着王敦出丑之时,只见王敦大步流星走向前,绕过放置在厅堂中央的那把琴,径直走向了在一旁演奏的乐队。他夺过鼓手手中的两个重锤,对着面前竖立的鼓面,径自敲了起来……
场内的人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得那鼓声越来越铿锵有力,密集的鼓点一声赛过一声,听得在场的所有人血液沸腾,似乎心跳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鼓声一起跳动,而随着王敦手速越来越快,那鼓点也越来越密集,心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那节奏似乎都要有跳脱出胸腔的架势,人们的心潮汹涌澎湃着……
突然,那鼓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快速的心跳突然一下子失了节奏,乱跳起来。大家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变得一片寂然,所有人的眼神也变了,眼前这个手执鼓槌的人,仿佛是握着他们命脉的神……只见他忽然扔了鼓槌,不吭一声,大踏步向门口走去,顺势拉着那个和他同来的小厮的手,快速走出了厅堂……
场内的人眼神齐刷刷看向门口消失的“神”,心内却好一阵子一片空白……
王敦拉着紫归坐上牛车,各自的内心五味杂陈,都在回味和翻腾着……紫归心想:这分明就是个鸿门宴,就是个套,专门为墩子哥而设的,那个叫王旭的,真是可恶至极……以后,以后我们在王府还有好日子过么……
王敦心想:想不到这帮公子哥尽这般奢靡,日子比他这个真龙天子过的,还要奢华,我大晋不亡才怪……还有,那个王旭,已经公然宣战了,以后我要怎么对付他……
两个人一路上沉默不语,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两人的手却下意识地紧紧握在了一起,虽然各自思索着,但能感觉得到彼此的温度和存在……
当慢慢悠悠的牛车把两人拉到王府门口时,却看到王导背着一个简易的包袱,颓然地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看到王敦和紫归回来,他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王敦一脸莫名地问王导。
“你们不在时,大老爷、二老爷和众位王氏族人,说我在做管家期间,图谋不轨,和你一起撺掇着怎么侵占王家家业。这不,三堂会审以后,把我……把我们都扫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