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工伤,应该由用工单位付钱。
但是,此时燕子才知道,自己的父亲与容钢之间,根本没不存在劳务合同。容钢是跟一个民营劳务公司签的合同,而父亲的劳动关系是与这个民营劳务公司发生的。
当然,容钢这样做,也是为了规避风险。况且,在事故出现后,容钢作为国营企业,也垫付了一万元的医疗费。剩下的费用,应该由那个劳务公司来掏。但,那个劳务公司的老板,此时,已经找不见人了。手机关机,人也不在家。
其实,他有两方面的责任。一方面,事故的发生,他作为承接任务的公司,有安全管理的责任。另一方面,对于公司的员工,工作中出现的工伤,他有医疗赔偿的责任。
人跑了,谁来出钱?或许从法律上讲,这是个官司。但对于病人来讲,这关系健康甚至生命,对于伤者家庭来说,可以算是飞来横祸、灭顶之灾。
那些事后诸葛亮或者自以为是的人,总说,要走法律途径。不要说法律途径的结果,单就时间紧迫性上来说,谁能够提供最急需的保障?
当然,今天,遇到这种情况,已经有相应的保障机制了。但在当时,的确没有。
中国的进步,是问题导向的,就是在解决一个个问题中前进的,新的问题总是在新的发展中不断产生,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并不害怕新问题的出现,我们已经有勇气,面对并渐次解决它。
当燕子报着最后的希望,跑到自己教书的幼儿园,找老板借钱时,她才知道,什么叫人情冷暖。虽然平时,她热情肯干,老板也多次称赞。但到这时候,老板在她面前哭穷,说自己也没赚到钱,也没办法。只是借给燕子两千元钱,表示了一下。
燕子没有要这两千元,因为,它连手术预付费都不够。燕子在路上,遥望了一下冬子的家,她知道,冬子此时在武汉上大学,根本不可能看得见他。
当你最后的希望破灭时,当你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时,你就知道什么叫绝望。她已经走到了医院的门口,但她却不敢进去。她不敢进去面对父亲的目光,她不敢承认,她居然一分钱都没带来。
望着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望着那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闪亮的轿车,那些光鲜的广告牌,燕子觉得如此陌生而冷漠,这个世界变得不认识了,燕子冷到冰点。
当她发现,自己骑的自行车如此破旧,连车子不锁,小偷都懒得偷的地步,看到这,她想起,自己从初中到高中,每天都在骑它。
而父亲,用自己的能力,经常保养着它,让它能够使用到现在。
突然,她大哭起来。
要说缘分,也是凑巧。此时,廖苕货刚好经过这里。
廖苕货此时,已经在容钢一带混了,跟着某个大哥,做些欺行霸市的行为,但是,他毕竟年轻,只是冲动,只是硬杠,还没有坏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一个完全绝望的人,就是一根稻草,也要拼命抓住。况且,此时的廖苕货,倒是有一点真正的关心。苕货看到燕子在哭,出于本能,他对老同学,或者自己追过的人,那种本能关心,还是有一点的。虽然,后面的事,他做得有些不地道,不太像一个男人。
“燕子,哪个欺负你了?”
燕子只是摇头。苕货继续问到:“快说,哪个敢欺负你,老子帮你打回来!”
燕子还是摇头,苕货就死问,燕子只好把事情说开了。
“莫怕,你把那个劳务公司的老板名字告诉我,老子不是吹,明天老子就找到他家,他可以躲,他家总还有老婆孩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天天去,怕他不回来?”
燕子只是摇头,她不是不相信苕货耍横,她甚至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才是最有效的。但是,此时,父亲要做手术,需要钱,这才是最没办法的事。
苕货有点笨是因为感情冲动并且急躁。当他冷静想了想,马上明白原因了。
但苕货冷静下来后,他原来在本能中的善良情感,就被遮盖了。他动起了心思,是关于自己过去的心理阴影。此时的苕货,已经接触了好几个月的社会阴暗面了,见过一些无赖的办法,本人的油滑,已经超出了燕子的想象。
“钱,也不是没办法,先借嘛。”
燕子哭着说:“我借不到。”
“没事,我找我老大借,他有钱。”
燕子一听老大这个字眼,有些警惕,因为她在职高时,就已经听闻这类事情了。
“我不要码钱!”燕子所说的码钱,就是高利贷的另一种说法,流行于地下赌场。
“不要利息,绝对不要利息,以我的名义借钱,我们是兄弟。但是,这要把钱借出来,估计得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