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楚之和贺兰月一起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大摞的细纸和绢布,密密麻麻地写了字。贺兰月翻了几张,没搞明白,扬着绢布,眉毛一拧一拧的:“阿姐这是什么?我们是不是白找了。”
尚楚之取了最上面的一张纸一目十行地浏览,原来是手记。她微微一笑,“这姑娘有注起居手记的习惯,这里说了许多她的生活琐事和心绪。”
“啊,那我们是不是不能偷看啊?”绢布丢回了木盒之中,皱皱巴巴的。
尚楚之伸手拿出一叠坐在桌前细细翻阅,头也不抬地回道:“对,看别人手记是不对的,不过我要偷翻了。”
贺兰月的嘴巴张得老大,下巴惊得快掉地板上了,跟着坐下,随意提了几张,“阿姐近来行事很是不同。不过我们要从这里寻得什么?”
“瞧瞧她是遇见了什么闯入者,又和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尚楚之匆匆略下那一页记载母亲忌日的哀痛,又跳过了描摹对表哥的神往之词。
贺兰月在一旁点头如捣蒜,于是她凭借自己不好读书,只是识字的本事也开始了句读之功。头疼的她撑着下巴吐槽:“这般能写!”
尚楚之已舍弃了十来张,还是没翻到她揣测的那段手记。
“余犹忆彼时混沌之际,路遇一片竹林……这一张字迹乱得不行,我看不懂。阿姐你快瞧瞧。”贺兰月虽慢了许多,但翻阅至此,便伸到楚之面前。
尚楚之接过手稿,自己委实凌乱不堪,有些字似乎被什么弄得晕开了,仔细瞅还能见着上面有点点黄斑,楚之抚平定睛一看,似乎是泪痕。
贺兰月摇着她的手,想来好奇心也是高涨。于是尚楚之便接着读道:“虽昏沉间唯见一二眼,林中似有怪道。星月不清,但却真确瞧得分明,那人脖后描有图腾,文饰墨黑,只露一角,容如嗷狼。映衬风高,可怖异常。房间窄小,奴只身一人迷陷昏沉,旁无所知。不知何时何刻,醒于车马奔波之途,便见白衣女子纵身跃下,车马内外俱是不堪。幸得周家公子救得性命。奴心畏之,不敢见人。”
尚楚之瞄了还在昏睡里的姑娘,暗叹机缘巧合。
贺兰月皱着眉,“只这些麽?似乎没什么东西呢!”
果然,两人又翻了几张却再无其他相关的了。
而且好运的是,府台大人听闻自个家的姑娘又受惊了,慌不迭地送走贵客就往院里赶。楚之同贺兰月意识到时,李大人已经轻拍着门:“凤娘,给爹开门吧。”
无处可逃的俩姑娘一起挤到了床底,所幸李大人口中的凤娘还在沉睡,只待李大人瞧过一眼,安心了,她们再找个时机溜出去,不过多费些功夫而已。
运气这种东西,好比如是水中的落花,看似流转不止,谁又知道卡在哪一颗卵石之下,便动弹不得了。
李大人入了内室,坐在榻上,瞧着女儿仿佛睡着了,叹息一句。
岂料凤娘已慢慢转醒,“父亲因何叹气。”继而忆起了什么,手扯着头发喊道:“父亲救我,有人闯进来了!”
“凤娘!凤娘!冷静,没有人,没有人。”李大人摇晃着凤娘,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你看,真的没有人。”
躲在床底的人,牢牢捂住自己的嘴,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疑惑着这凤娘该不会是被挟持后就有些疯癫吧。又瞧着贺兰月手里的紫檀木盒,俩人暗自祈祷房里的人千万别注意到丢东西了,不然她们还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了。
渐渐冷静的凤娘泪眼婆娑地望着她的父亲:“父亲,我害怕。”她把自己蜷着抱住,焐在被子里,很是伤情。
李大人一下又一下地给她拍背顺气:“阿鸾乖。”
啜泣瞬间戛然而止。
尚楚之正好奇,二人倒也不辜负窃听者的心愿。
“为父迄今未能将那些贼人捉拿归案,你担惊受怕也是自然。可是凤娘既一心入主王侯将府,胆色还是不够。”
“父亲,人往高处走,这是您自小教我的。何况您也说了,这帮强人他们拐卖的女子是预备……预备……”凤娘倒止了嘤嘤之泣,口气冷硬了许多,“女儿不是阿鸾,也永远成了阿鸾。”
李大人怔住了,大概没想到一向温柔又内敛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静默了许久,言辞有些伤感:“为父的确无能,即没能保住阿鸾,凤娘如今也备受牵连。”他抹了一把脸,“哎,你歇着吧。”
她似乎很激动,坐在床上便伸出手去拉住李大人的手,一点儿不像闺中事事矜贵的姑娘:“父亲,若不能将强人绳之以法,女儿寝食难安。倘若让人晓得我曾被掳走,我就只剩死路一条。何况那些女子大多被卖进军营,这样的事,我不敢也不能让它传出去。”她的声音越到后来越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