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运河到了腊月前后就彻底上了冻,但这水云楼的鱼,却是从河里每日捞出来的新鲜鲤鱼,价格不菲,一道菜便要二钱银子。
苏锦绣听来庆和来福说,每天早上天不亮,水云楼雇来的人便会到运河的冰面上,用镐和铁锥之类的尖锐之物,在冰面上凿出一个洞来,只需要登上片刻,洞口就会聚集许多肥美的大鲤鱼,只需用渔网轻轻一捞就能得到。
当时一旁的杏儿听了,还说那若是其他人想吃鱼,完全也可以如法炮制,在冰面上凿洞捞鱼,熟知情况的来庆才同她说,也不是人人都能去冰面上捞鱼的。
“朝廷对在运河中捞鱼是有规定的,像是这些食肆酒楼,都是在官府过了明路办了手续,才有资格在河里头捞鱼,每日捞走了多少鱼,都需要在码头进行登记,按着鱼的数量缴纳一定的费用。”
冬日里河面冰封,但这项规矩却是没有更改的,官府怕冰面塌陷出了人命,每一处只允许一家凿冰捞鱼,加上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请人凿冰的价格并不便宜,生意又在淡季,捞出来的鱼不一定能卖出去,时间长了,其他酒楼也就不想再多费工夫,于是如今偌大的京城,也只有水云楼这一家有新鲜的鱼肉可以吃。
苏锦绣要了一道糖醋鲤鱼,林晓雯这几日害喜,又是想吃甜的,又是想吃酸的,这一道菜正好。
不过,她素来是北方人的口味,喜爱那口味重的,还点了一道水煮鱼。
此外,为了让苏淮北更能体会到送餐时各式各样的饭菜的送法,她又要了其他荤素不一的菜品,外加汤食。
李淮南听她一口气点了这么多,又照顾着林晓雯的口味,连忙主动道,“明日我同淮北一道去吧,这么多饭食,只怕他一个人拿不下。”
苏锦绣却没有同意,而是说,“我这点的量也是一家人的一餐饭而已,淮北若是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那我看这外卖的生意,他还是趁早不要做了。”
“对,你不用跟我一起去,我一个人能行。”苏淮北觉得他姐的话很有道理,跟着点点头,又问起家里有没有食盒能用。
他是打算短暂地扮演一下外卖员的角色,可毕竟还没有去跟各大酒楼谈生意,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就配合你,苏淮北便想着,只当自己是个去点了单要打包带走的客人,这样人家也瞧不出端倪来。
“还真巧了,家里的食盒便是先前天香楼用的那一种,等会儿就让杏儿给你找出来。”
苏锦绣来京城之后特意定制了这么几个食盒,一则是有时候家里做了好吃的,会让杏儿等人带到铺子里或者坊市去吃,二来之前给小馨儿送进宫里的吃食,也是用这食盒保温的。
送餐的家伙什儿有了,其他的便是在人上了,苏淮北一边琢磨着一边跑到一旁拿起自己记录“生意经”的小册子,开始在上面写了起来,那一条条的内容,都是自己有可能遇到的问题。
因着先前在平川县时,李淮南有着押镖的经验,不做镖师回了自家酒坊之后,也经常会给来订酒的顾客去送酒,苏淮北就请教了他的一些经验。
两个表兄弟说得热闹,赵含章则看了眼苏锦绣,问她还有没有多余的食盒。
那食盒苏锦绣一口气定了七八个,苏淮北明日也用不了多少,自然是有多余的。
苏锦绣回答完之后,随口问道,“你要用吗?”
赵含章家里头虽有专门负责做饭的下人,可他每日不是在衙门当值,就是在城外的大营练兵,要不然就是来苏锦绣这里刷存在感,在自己家里吃饭的次数少得可怜,苏锦绣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情况是需要用到食盒的。
男人点点头,波澜不惊地说道,“我刚刚看厨房的锅里头还剩了许多腊八粥,等会儿要去京郊大营,怕万一饿了,想带一碗过去。”
“???”
她还当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用处,苏锦绣听了之后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示自己的无语,今日过节,他方才还说京郊大营管伙食的伙夫会给将士们做一碗腊八粥的,既是军营里的吃食,难道他这个做统领的了,想要吃上一碗,伙夫还会不给吗?
赵含章当然不是少这一口吃的,而是因为那粥的苏锦绣亲手熬的。
以前在京郊大营练兵的时候,手底下那些成了亲的人,经常在吃饭的时候冷不丁拿出个什么东西来,说是自家夫人派人送来的,让他改善改善伙食,赵含章当时听到之后,只觉得这些人儿女情长目光短浅,如今轮到自己定了亲,竟然也忍不住想要把媳妇儿做的吃食拿到人面前炫耀一番。
男人在媳妇面前还是爱面子的,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实意图,只能往营地的伙夫身上甩锅,“你都不知道他们做的饭是什么样的,来来回回就那几道菜,我早就吃腻了,反正那粥都剩下了,也不够家里头这几个人分的,倒不如让我带走。”
他们家锦绣的厨艺可是见过的人都会夸赞的,一定会把那些成天在他面前炫耀自己夫人贤惠的小子们比下去。那食盒底下能够用炭火加热将粥煨着,到时候热气腾腾的粥香味散出来,让他们闻得见吃不着,赵含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苏锦绣可不知道他如此丰富的心理活动,反而吐槽了一句,“这都是剩下的了,你倒是真不嫌弃,不过去京郊大营练兵是个体力活,一碗粥能吃个什么饱,你等着,我去厨房再去炒几个菜。”
说着说着,怕赵含章真的挨饿的她也不躲懒了,站起身朝厨房走。
走了两步,苏锦绣又停下来,喊他,“站在那儿干什么,去厨房给我帮忙。”
为了让手下人看看他的未来夫人到底有多贤惠,赵含章第一次没敢策马扬鞭,而是将食盒护在怀里,慢慢悠悠地骑着马出城了。
城里沿路行色匆匆的百姓,还有在店门口揽客的伙计见到他这副做派,都以为是撞了什么邪,毕竟大冷天的,跟春游踏青似的悠闲自在行路的人,还真没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