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见她没个准话,不由有些失落,反倒是李大贵,面不改色,依然客客气气地,“姑娘想问些什么呢,只要是我们知道的,必然不会有任何隐瞒。”
“我们这山楂树是从我爷爷那辈种的,到现在已经有三四十年了,每年果子的产量比起新栽的果树要多上不少,一棵树就能结两三百斤的果子,喏,姑娘你瞧,这果子是不是又大又红?绝对没毛病的。”李大贵说完,不知从哪里逃出来两个山楂果,递给苏锦绣看。
苏锦绣瞧了一眼,山楂果子的品相的确不错,没有黑斑黄点之类,便问道,“那你们村,现在拢共加起来有多少棵树?”
“大概有一百五十来棵。”李大贵说。
苏锦绣在心里粗略算了算,一棵树结三百斤果,一百五十棵树算下来差不多就是四万五千多斤,乍听起来好像不大多,但按照现代的换算单位,那可是二十多吨,这么多的山楂,光靠做糖葫芦得吃到猴年马月去啊。
“往年你们这山楂都是怎么卖的?”苏锦绣问。
李大贵摸不清这位贵客的心思,下意识地看了眼来庆。
来庆虽然有心想要帮着村里人,可他毕竟是跟着苏锦绣做事的,想了想对李大贵说,“我们家姑娘也不是专门做这生意的,咱们村里头的产量不小,就算是炮制药材,也用不了这么多的山楂,我们万一买不下这么多,你若是有其他的销路,也能帮着想想办法。”
山楂能够做出来的东西,无非就是那几样,也不算什么秘密,李大贵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和盘托出,“往年我们大都是卖给了来收购山楂的药贩子,他们买回去自己炮制好,再卖给药材商人。有些熟透了的果子他们是不收的,这些挑出来的,我们会做成山楂糕、山楂酱之类的吃食,挑到城里头去卖,其实这也赚不了几个钱,因为做这些东西得买糖,那白糖卖的可贵了,若是卖不出去还会赔本,所以这几年都没人做了,挑出来的果子大多都切开晒干了,留着自己娃娃肠胃不舒坦的时候泡水喝,或者家里头来了客人,泡上一碗水,酸酸甜甜的也算是个待客的东西。”
李大贵说着,又想起来,“哦……还有些树上的果子熟的晚,错过了药贩子的收购,村里头的人又留不下那么多,也是拿到城里头卖,有些喜欢泡果酒的人,会买去泡山楂酒。”
泡酒?
苏锦绣脑海里立时有了主意,李家酒坊的酒通过锦绣商号运到京城之后亦是大受欢迎,她前些日子才写信给李淮南,问他有没有兴趣来京城开酒坊,她打算在坊市之中给他留一间铺面呢。
这山楂既然能泡酒,倒是个新路子,即便是淮南不愿意来,她自己也能找人试试,酸甜可口的果酒,适合女眷饮用,也算是契合了花锦记的客源。
不过,李淮南的回信怕是没有那么快能到,苏锦绣又问起这山楂的储存之法。
山楂说到底也算是水果,虽然不像葡萄西瓜之类的那般容易腐坏滋生蚊虫,但总不能随便找个地放着,即便没放坏,水分流失干瘪之后,怕是也不能再用来泡酒了。
这在村里也不算什么秘密,李大贵想都没想,立即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放到地窖里头只要不见阳光不见水分,能放好几个月呢,有一回我家的还放到了过年呢。”
“这可当真是好极了。”苏锦绣笑起来。
李大贵还有些不明所以,倒是宋佳雯和赵宁修说起来,“锦绣姐姐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咱们修建坊市的时候,就给每间商铺底下都挖了地窖,说是专门供商家存放货物用的。”
苏锦绣当初规划这地窖,除了存储这一功能之外,其实也是看重了地窖能够防潮防火,遇到危险还能防身,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地窖挖出来的第一个用处,居然是存放山楂。
苏锦绣又问了山楂的行情。
眼瞧着眼前这姑娘越问越细致,李大贵心里惴惴不安,他是个直性子的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说这么多,到底要不要收购我们的山楂?”
一旁的村里人也竖起耳朵来,等着苏锦绣的答案。
来庆踢了他一脚,笑骂道,“你傻啊,我们家姑娘都问价了,自然是想买的。不过你可以为我们姑娘家不懂行情就胡乱开价啊,刚才不是告诉你了,那边正在盖的坊市都是我们姑娘的产业,生意做得大着呢,只要山楂的产量和价钱合适,说不定以后还能常来常往。”
李大贵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可毕竟来庆只是个下人,他说得能作数吗?
意识到这一点,李大贵火热的心冷却了一瞬,又看向苏锦绣,“姑娘的意思……”
“李大哥,你还没说价钱呢?”苏锦绣笑。
李大贵在心底琢磨了一番,咬牙道,“大庆说姑娘是好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的试探了,今年外头的行情,一斤山楂是八文钱,那药贩子说好了的,结果来了给我们开六文,这大伙儿自然是不愿意,若是姑娘能够把我们全村的山楂都收了去,我们也不要八文,就按一斤七文的价格,您看如何?”
“你自己这么做主,乡亲们都能答应吗?”苏锦绣问他。
来庆则在这时候说,“大贵他爹是里正,不过年岁大了,现在他帮着打理村里头的事,先前还带着村里的人去坊市干活呢,村里的人都听他的。”
田头村的人刚才听了半晌,见苏锦绣当真有意想收购他们的山楂,这会儿全围过来,先是交头接耳了一番,不知道谁先开了口,“七文钱也行,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乡亲们紧跟着纷纷附和,倒是省了李大贵再言语了。
其实,这些人的想法也很简单,这钱只有到了自己口袋里才作数,能早些卖出去就早些卖出去,省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