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儿年纪虽小,但她本来就聪慧,在苏锦绣有意无意的锻炼下,如今已经尝试着开始独立思考问题了。
“啊,我知道了,这些麦子的秸秆都是留下来烧柴火的。”以前他们家在老宅子里住时,烧火炕就是用麦子的秸秆引的火。
“还有呢?”
“还有?”小家伙儿苦着脸,想了半晌,实在是想不出了,向她求教,“嫂子直接告诉我吧。”
“你看地里的这些麦子,它们远远瞧着似乎都一般高,其实你走近了就能发现,是不一样的,这么多的麦子,如果只把麦穗剪下来,得花多久?”
“所以……”小馨儿站在田垄上,看着一位老人一手搂住一把小麦的杆,然后另一只手用镰刀飞快地将其割了下来,然后将这一把小麦分成两半,像是打结一样将他们捆在一起,然后立在田地里。
“看明白了吗?这样割麦子,速度会快很多。”苏锦绣笑,又问她,“那你说,刚才满仓爷爷为什么要把麦子这么放,而不是让它直接放在地上?”
“可能是……怕麦子睡着了?睡着了就不好吃了。”
得,他们家这位小祖宗聪明的话,算她没说。
人家将麦子直接立在地面上,是怕地里的泥土弄脏了麦穗,毕竟这些麦穗从晾晒,到碾出果实,再到最后的扬麦,若是沾上了泥,可就没法挑出来弄干净了,甚至吃的面里可能都会有泥土。
不过,以小馨儿的年纪,想不到这些也正常,毕竟这些细枝末节的经验,也是农人从先辈的经验中一点一滴总结出来的。
“那又是什么?”小馨儿远远瞧着,看有人用的工具和别人手里的镰刀不一样,急急地从田垄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想要凑近了去看。
他们使得工具苏锦绣也没见过,也生了好奇之心,便直接跟过去一探究竟。
“东来哥,您用的这东西我好像没见过,能仔细瞧瞧吗?”苏锦绣走过去一看,用这稀罕东西的不是别人,正是里正李东来。
李东来一直猫着腰在割麦子,这会儿实在累得不行了,见他过来,便直起身,捞着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说,“这是我从我三舅姥爷家借来的,叫做镰刀簸箩,好使的很,割下来的麦子全都兜在这簸箩里,等集满了一簸箩,就端到地头前装车,一点儿麦粒都不会撒。”
“现在大家都忙着收麦子呢,这么好的东西,您三舅姥爷就借给你了?”
“他们家地少,已经收完了。”李东来笑,“也没白用,这不给人家提了一壶酒嘛,我三舅姥爷那人,别的爱好没有,就好这一口酒,哦对,还是镇上你姑姑家酒坊里打的。三舅姥爷说,就他们李家的酒对味儿。”
苏锦绣望了一眼他们家的地头,车上割好的麦子已经摞得老高,问他,“你们这割了多久?”
“哪有多久这一说,你们家没种麦子,你是不晓得,每年五月这抢收的时候就没个白天黑夜的,我跟你嫂子,还有家里大大小小的人,天还没亮就来了,等到日头毒了,小妮儿就回家做饭,烙好的饼子,再切拌点儿咸菜,弄上一壶水,装到筐子里背到地里头。”
小妮儿是李东来家的小女儿,今年只有八岁。
苏锦绣听到这话吃了一惊,“你们家小妮儿一个人做饭?她还没灶台高吧?”
“不是有句话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咱们乡下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我六岁就跟着我爹去城里头卖菜了。”李东来说,“平日里也没让她干多少活儿,这不农忙嘛,总不能让你嫂子回去做饭,这耽搁的功夫都能割好几分地的麦子了。”
“那你们就不歇歇?这天气这么热。”
“歇,怎么不歇!”李东来笑,“一直这么弯着腰,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说着话,他的手握成拳头,在自己的后腰捶打了两下,缓解酸痛,然后才指着地头前的一棵大树说,“咱们这儿的家家户户的地前头,都种了这么一棵树,为啥,还不是为了夏忙的时候能有个歇息的地儿。小妮儿把饭送过来,我们就坐在地前头的树荫底下一吃,刚好就算休息了,也不耽误吃完饭继续干活。你还真别说,坐在那树底下,虽然吹过来的风是热的,但还是舒坦。”
面朝黄土背朝天。
苏锦绣知道老百姓种地辛苦,可没想到是这样的辛苦,怪不得每回她爸妈下麦田的时候,都要用皮筋将袖口裤腿扎进,然后回来还说腰酸背痛,喊自己给他们捶背捏腿。
试验田里面的作物都有不同的对照参数,土壤的养分、湿度、施肥的时间、光照,所以虽然都是麦子,但没办法用现代化机械收割,都得人工收割后,将不同的参照物分别存放用于研究。有些大面积的试种田,有时候在校园里,有时候在山里,也是不适宜用收割机的。
“您手里头这个镰刀簸箩,能让我试试吗?”
李东来应了,将东西递给她,说:“你握住这块儿,朝里割,别使得太大劲儿,看准了,小心割伤手。”
苏锦绣在李东来的指导下试着割了记下,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腰已经开始僵了,感慨着,“干这活儿可真不容易。”
“你啊,天生是个享福的料,不是干这种活的。”李东来不敢多歇,否则这一片麦地割到天黑都割不完,他很快又从苏锦绣手里接过镰刀簸箩,笑着说,“我听人说,你们家老二去城里头考试了,这回高低能考个秀才回来吧,往后你们家那几亩田就不用交税了。”
苏锦绣没有将赵宁修已经考过了府试的消息说出去,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她不喜欢大肆宣扬,万一到时候赵宁修院试没中,回来反倒会遭人闲话,只是笑着点头,“不晓得呢,我也盼着他能考中秀才呢。”
“赵家兄弟都是有本事的。放心,肯定没问题。”李东来叹气,“这都是姓赵的,差距怎么这么大,你看看赵万山一家子,再瞧瞧现如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