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她有此一问,先前有两回,方大夫也曾说解毒的事情有了进展,可除了多抽了两管血之外,并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果然,方大夫并没有立刻点头,而是以一贯谨慎的口吻说道,“在赵公子没有完全能够站起来之前,我是没法子保证的,不过你放心,这药我在兔子身上试了十七八回,都是有效果的,路子没问题,得多久……就要看剂量和赵公子的耐性了。”
对方大夫而言,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抱有极大的信心了。
苏锦绣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还待再问些其他的,就被赵含章提醒要专心吃饭,“是你自己教馨儿的,食不言寝不语,可别带坏了她。”
苏锦绣有点儿郁闷,可看了看正在吹勺子里的汤的小馨儿,也只能无奈地按下心中的求知欲,低头吃饭。
男人唇角微扬,从自己碗里夹起饺子咬了一口,这味道……
他的表情微微一滞,原以为放了那么多肉,饺子吃起来可能会有些腻,没成想竟一点儿油腻的口感都没有,反而觉得唇齿留香,可……肉就是普通的猪肉,面也是家里常用的面,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口味来呢?
下意识地,赵含章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谁知,苏锦绣轻哼了声,回怼他,“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不要说话。”
哼!她刚才急着问方大夫那么多到底是为了谁啊,还让自己闭嘴,真是不识好歹。
平时苏锦绣可从来不使小性儿,即便是俩人偶尔意见相左,也都是以理服人,她这副模样,赵含章还真是有些惊诧,一时不知该如何性对,反倒是赵秀秀被逗笑了,她总觉着自己的堂哥堂嫂日子虽然过得红红火火,可两个人的相处总有些相敬如宾,还担心他们夫妻感情平淡呢,这会儿瞧着,显然是自己多虑了。
毕竟是自家人,她笑着替赵含章打圆场,“那嫂子能不能同我讲讲,我也好奇的很呢,明明是一样的做法,我包的饺子怎么就不如你做的好吃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苏锦绣这回没怼人,反而十分耐心地解释:“饺子要想味道好,馅料的搭配很重要,一定不能把能包的菜都剁碎了搅在一起……”
她先前吃过万雪琴包的饺子,家里的菜不多,她用了白菜、鸡蛋、红白两种萝卜,还有粉条和木耳等食材,整个一个大杂烩,味道怎么好的了,偏偏村里这么做的人还不在少数。
“最好不要超过三种以上,比如说今天的大葱和猪肉,又或者猪肉分别搭配芹菜、莲藕、小茴香之类的,另外就是要记得放葱姜去腥,这样饺子煮出来之后就只有肉香味,对了……还有调馅儿的时候,要滴上几滴油,特别是做素馅儿,不然吃起来干巴巴的,和大饼卷水煮菜有什么分别。”
她一点儿也不藏私,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最后这个比喻还把大家给逗笑了。
赵秀秀一一记下,心中感慨,“这做饭的门道也不少,以后得跟嫂子好好学学。”
赵含章笑着附和,“看来我得好好谢谢娘子,没让我吃大饼卷水煮菜这没滋味的饭食。”
笑闹也罢,这顿饭吃完了,最终还是要细谈如何为赵含章解毒。
苏锦绣、赵含章兄弟俩和方大夫一起进了堂屋,赵秀秀则主动带着馨儿去厨房收拾。
屋内,方大夫先是为赵含章重新把了脉,确定他的毒性没有蔓延,又检查了他双腿的情况,才缓缓说道:“你所中之毒由多种毒药混合在一起,我虽弄清楚分别都是什么毒,也配出了解药,可当初给你下毒之人所用的药,每种毒用了多少剂量是没法子试出来的,我这解药虽然在兔子身上试过,可毕竟人与动物不同,你若要解毒,这剂量得一点一点的试,可是……”
“可是什么……”苏锦绣生怕会出什么差错,急急地追问道。
“赵公子所中之毒是由五种毒性猛烈的毒物混在一起,所以,我这解药……使得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届时服药之后,两种药性在体内相互碰撞制衡,全身会剧痛不止,甚至有经脉尽断之感,这种疼痛要持续足足四个时辰,我担心……”
想要解这样复杂的毒,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只不过是身体上的疼痛,赵含章根本不在乎,“先生不必担心,只要能治好双腿,我愿一试。”
方大夫仍有些踌躇,“这痛楚……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我试药时,有兔子因为无法忍受这种疼痛,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这么疼!”
苏锦绣惊了,皱眉道:“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法子吗?”原本方大夫说疼,她总觉着再疼应该也疼不过女人生孩子吧,分娩可是传说中疼痛等级最高的,但方大夫举了这么具体的一个例子,她的心又忍不住悬了起来。
谁知赵含章跟没听到似的,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坚持道:“请先生为我用药吧。”
研究了小半年的毒终于有了解决之法,病人又肯配合,方大夫没有不用药的道理,他拿出一个瓷瓶,“这是我配置的第一份解药,已经做成了丸剂,你服下之后脱掉外衣背朝上趴着,我会在你身上三十二道大穴处下针,看银针变黑的程度和速度来判断解药的剂量是否足够,若是不够,每隔一日我会加一倍,直到药性相抵。”
说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提醒,“药用的越重,就会疼得越厉害,你确定自己撑得住?”
撑不住也要撑。
赵含章的人生信条中从没有放弃这两个字,他郑重其事的点头,接过药瓶,连水都没要,直接将里面的三颗黄豆大小的药丸一口吞下,然后按着方大夫的吩咐,脱了衣裳趴在床上。
房间虽有火墙设计,可这毕竟是冬天,突然脱了衣裳还是有些冷的,苏锦绣看着他胳膊飞速的起了鸡皮疙瘩,便将外头的炭盆挪了进来,还往里面加了几块炭。
痛感袭来,赵含章猝不及防,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