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干干净净做你的镇河真君,德高望重地做你的太虚阁员,一身光明地在天宫讲道。”
“把夜晚留给我这样的人。你身上的光芒,太刺眼了!”
“我可以黯淡一些。”姜望说着,用手在身前一拂,身上自发的辉光便掩去。
“我也可以淋雨。”
嗒嗒嗒嗒嗒嗒。
一直隔绝在外的雨珠,就这样滚进了仙舟,淋湿了他的身上衣。
使得他一贯来的仙人姿态,有几分坠落的真实。
“人心自有一杆秤,我不是一个什么都做得很公平的人,我也不这样要求自己。”
“地狱无门干涉景国的行动,景国对地狱无门展开追剿,这些你来我往,都是应当的事情。没有对错之分。”
姜望就这样站在雨中:“你死了,我不会为你报仇。但如果你在我面前就要死了,我实在没法子不救你。”
“不需你救,少自以为是!”尹观的长发,也被雨打湿。乌黑发亮,不时被闪电照耀。
雨珠掠过他的绿眸,浸透他的单衣。他的锁骨是一横,若隐若现,锋利如刀。
他抬起的嘴唇十分轻蔑:“你的方式古板,你的头脑蠢笨,你思前想后,步履蹒跚,你跟我实在不是一路人。”
“我跟景国的差距是如此之大。”
“不要妄想我自缚手脚。”
“景国不会跟我讲道德,讲宽容。而所谓平等的约束,是对势弱者的不公!”
在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暴雨里,姜望宁声道:“我理解的约束并非枷锁。行有所忌,念有所规,意有所惧,欲有所矩,它们是一张托底的网,铺展在深渊之上,使我们不至于无限地坠跌。使我们无论在多么艰难、多么没有选择的时刻,最少最少,还可以停留一点人的部分。”
尹观耷了耷眼皮。
仙舟上站着的这个人,再不会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了。
这人有自己清晰的道理,固执的秩序。从里到外的平静。
实在是……非常无趣。
“就说到这里吧,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索性站了起来:“你不要再拦我,你早就不是我们组织的人,我们也从来不是朋友——不要连生意都没得做。”
“那么现在呢?”姜望单手抬起一只通体漆黑而额有血字的面具,就那么覆在了自己的脸上:“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伙伴,我无法杀死你或者囚禁你。同时我认可你救人的选择。但我不能同意你的手段。”
尹观冷冷地看着他:“卞城王已经死了。我们正在招新。你不符合我们的招人要求。”
重玄胜费尽机心要将地狱无门和姜望剥离,他也在姬炎月身死之后,不愿再叫姜望沾染这张面具。
不管怎么说,曾经跟地狱无门混在一起的经历,都是镇河真君那光明长袍上的阴翳。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之洗去。
姜望实在不该,也不能,捡起这张面具来。
且是在这么毫不重要的时刻!
难道楚江王对他来说有什么要紧吗?
他们根本不熟悉!
“我发现没有我的规束,地狱无门没了规矩。”
戴上卞城王的面具之后,姜望的声音变得冷酷:“谁拳头大,谁是规矩——没变吧?”
“有病就去东王谷,别来我面前发疯!”
尹观直接跳下仙舟,纵为碧芒,消失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