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日傍晚,言如许站在京兆尹府东院廊下瞭望院墙之外的天色,
天尽头太阳已经沉了下去,留一道橙红色的晚霞镶嵌夜幕的边,再过一会儿,天就要全黑了。
街坊四邻已经有放鞭炮的了,隐约还能听到街市上孩童们听见炮竹响声之后的惊叫嬉闹。
言如许有些出神,母亲走后,她似乎再也没有庆祝过新年。
她还记得母亲刚走那一年,她曾去西院找父亲和孙姨娘,希望他们的团圆里能给她一席容身之地。
可看见他们一家人围炉而坐,父亲脸上的不耐,姨娘眼中的不屑,庶妹神色里的炫耀和轻蔑,她便知道,京兆尹府,是没有言如许的团圆的。
言如许突然觉得冷,原来还是在乎的,是吗?否则怎会回想起来,鼻根仍有涩意?
只是寒冷并没有纠缠她太久,她肩上披过来一件狐裘。
言如许转头,是丫头别枝。
“小姐背上的伤刚好,怎得又穿得这样淡薄?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言如许裹紧狐裘,笑了笑:“我让柳厨娘做的锅子可做好了?”
“做好了做好了,都摆到厅里了,听您的吩咐,除了锅子,还准备了好些菜,饺子也备了荤素两种。”
言如许满意点头:“去请林叔了吗?”
“清风去请了。”别枝有些为难:“小姐,林管家会跟咱们一起用饭吗?”
言如许瞧着别枝皱作一团的小脸,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叔对她这个小姐来说是府上一位颇为照顾她的亲和长辈,但对于别枝他们来说,林叔是他们的顶头长官。
林叔做了言府二十年管家,手段不必多言,调教下人是极有威严的。
让这些丫头小厮跟他吃饭,恐怕一个个都会积食吧。
言如许出言安慰道:“林叔会来,不过我料想,他是不会留下用饭的。”
别枝满眼单纯:“为什么?”
“因为他是整个言府的管家。”言如许淡淡道。
别枝仍是迷糊,言如许也不再多言。
林叔是整个言府的管家,而言府的话事人是言灵施。
为人奴仆者,忠心第一位。
所以哪怕他可怜言如许,帮扶言如许,只要言家还是言灵施做主,他就永远是言灵施的人。
言如许同言灵施父女不睦。
林叔若留在言如许的东院用了饭,言灵施作何感想?
林叔这样的人,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果然如她所料,林叔应了言如许的请,来了东院一趟,却没有久留的打算。
林叔来后,言如许走到他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言如许这个礼,是世家小姐对族亲长辈的礼数。
林叔知道这个礼数的意义,自然惶恐,赶紧伸手去扶:“小姐折煞老奴了。”
言如许行这礼是真心的:“那日父亲责问我,若不是林叔帮我,我怕是不能好好站在这里,这个年恐怕也过不安生。如许在这里谢过林叔。”
“举手之劳,小姐客气了。”林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