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师之仇不共戴天。起初,我们兄弟四人被囚禁在雁荡山灵峰寨的地牢之中,看着杀死师父的山贼,恨得咬牙切齿,并痛哭流涕的为八矛师父哀嚎了整整两日。
两天之后,我们饿得使不出一丝力气。灵峰寨的寨主马维进给我们送来了一块肉,那肉烤得外焦里嫩,且不说气味有多香,单是那皮肉间冒出的油花,就让我们兄弟四人流得口水比泪水还多。
如果说,一块肉不足以让我们放下师仇。那么两块,三块,天天如此,久而久之,猪油便蒙住了心肺,我们兄弟四人就此做了山贼。
马维进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姬旦丙。
马维进哈哈大笑,说他很喜欢我的名字,便叫我做了他的贴身侍卫。说是侍卫,侍字当头,无非就是侍候他吃饭、穿衣、洗脚等等,有的时候他从山下村子里抢来了几个姑娘,也时常叫我来看管。
寨子中的兄弟们看到寨主抢来的姑娘,个个两眼冒光,口水湿了胸前的褂子也合不上嘴。那时我年纪尚小,不明就里。每次马维进声称要单独审问某位姑娘,他的房间里总要传来“哎呀哎呦”的怪叫。
每每听马维进提审姑娘,我都很害怕。站在门口,听门里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我都认为是他对那些姑娘用了极为残忍的刑罚。那些姑娘起初恐惧万分,寻死腻活,最后却又争先恐后,吵着嚷着要被马维进提审。
有一次,一个姑娘久未被审,竟在我面前把衣服脱个精光,说,只要我替她给寨主美言几句,她便答应我所有的要求。
那时我年少懵懂,见那女子可怜巴巴望着我,泪眼莹莹,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在她的引导下,我坠入青萝,如沐春风。
在那以后,那姑娘便不再吵嚷着要找寨主。而是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便要相约于我。我拗她不过,便每夜如期而至,与她翻云覆雨,共赴巫山。
有一次,我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叫赵小娥。”
我说:“你的名字真好听。”
她笑了,把头埋在我的胸口,一只手使劲揉搓着我的肩头,几乎要搓下一层皴来,说:“还是你的名字比较有趣。”
不知为何,我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怒火,她原本温润如玉的肌肤在我眼中竟变得如烂肉一般恶心,让我作呕。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找过她。
四个月后,赵小娥死在了房中。她用一根白绫将自己悬在了屋脊之上,被人发现时,竟真得已经变成一团烂肉,尸味臭不可闻。许多人抬着她,将她葬在荒山的一个角落里。
夜间,我趁着无人发觉,悄悄溜到她的坟前。她被埋得很浅,很随意,一只手仍然翘在泥土之外,拳头攥得很紧,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我撬开她的拳头,一小块发乌了的鸡蛋饼从她手心中划了下来。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万幸没有被别人发现。脑海中,许多画面交错闪现,忽然鼻头一酸,一滴眼泪从我眼眶中流了下来。
我生命中第一个女人,就这样没了。
两年后,我们山寨的兄弟劫了官府的银子。官兵围剿我们。那一夜,漫天火箭如雨点一般地射进山寨,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嘶嚎之声不绝于耳,小小山寨如人间地狱一般恐怖。
灵峰寨的兄弟们死伤惨重,侥幸活下来的兄弟也四散而逃。
那一年,我和三位兄弟走散了,便再也没有了他们的音信。
逃出雁荡山,我回首群山跌宕,心中一片迷茫,看着沧浪大道,绵绵千里不知去向何处。
从此,生死未知,前途难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