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瞧瞧。”裴远愈指指后头。
程振元这是才开口:“崔家娘子安好。”
崔逢月仿佛乍见到他一般,有些不好意思地福了福:“呀,程公公,未瞧见您,失礼了!”
程振元笑笑:“情人眼里出西施,崔家娘子瞧不见咱家那是应该的,皇后娘娘近日可好?”
程振元为骠骑大将军统领京城禁军,自六年前的“幽州兵变”后,一直任行军大司马大元帅,这是战时直属皇帝的最高军事首领;在京中,又掌握禁军十六卫,为禁军大元帅。在官场上朝臣都恭恭敬敬地尊称其为大元帅,而崔逢月自小养在皇后身边,敢叫他一声公公。
“姨母安好,近日老是念叨着程公公怎么不到凝云殿走一走。前日,舅舅从博州送来一云气纹镂空青釉熏炉,姨母就想起您了。若是公公不得闲,明日我给您送去。”
宦官去势,身上总有异味,等级越高的,越是痴迷于熏香,以香盖住身上的异味。程振元在圣人身边伺候,更是在意。
“难能劳累崔娘子,明日咱家便往凝云殿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如此甚好。远愈哥哥,你今日定是无暇顾及我了。那不如我把这些日子你看过的书卷运回裴府!正巧观书想看《经变图》,你叫裴顺给我可好?”裴顺是裴家家养的奴婢,忠心得很。
“好,你去找张继,他知道我那几箱书卷放在哪里。”
诏狱内
程振元冷冷地看了一眼受刑后的元丰:“元相如此行事,辜负了圣人多年的信任,还有何颜面立足于这世上!想想你的家人,本元帅劝你如实与裴少卿交待,少受些苦罢!”
元丰与程振元对视须臾:“大元帅安心!请代臣向圣人请罪,罪臣有负圣恩,犯下此等罪过皆乃一人所为,着实怪不得他人,只求速死!但还请圣人宽宥了我的家人!”说罢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咚咚咚地不住磕头。
“
咱家一阉人,能做什么,元相还是求求裴少卿从轻发落罢!”转头又对裴远愈道:“裴少卿,既是圣人令你速速了结此案,咱家便不耽搁了,回宫复命去了。”
裴远愈面色带着一丝笑意道:“如此我送送大元帅!”
大理寺大门外,崔逢月的车舆被金吾卫拦下。
一小太监说:“出入大理寺车舆均需查验!”
车舆外传来观书怫然的喝斥声:“你放肆!知道这是谁的车舆么!”
小太监也不甘示弱:“奴只知大元帅令,不管是谁的车舆!”
紧接着传来刀剑出鞘的刺耳声响,车舆的门被打开,崔逢月走了下来,冷冷一笑:“谁给你的胆子敢假传大元帅指令,怕是不想活了才敢查验本娘子的车舆。”
崔逢月的气势吓得太监和准备动手查验的金吾卫连连退了两步,刀剑入鞘。
还不等崔逢月再说点什么,刚才喝令要查车舆的小太监一脚被踹到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不要命了!崔娘子的车舆也敢拦!”程振元身边的来福喝斥。他后面还跟着裴远愈和程远振。
裴远愈沉声问道:“大元帅,这是……?”
程振元满脸假笑:“裴少卿勿怪,咱家出宫一则为元丰一案,二则昨日圣人所钟爱的《挥扇仕女图》失窃,咱家正忙着追查,今早听闻有人在皇城大理寺一带见得此图。”
崔逢月含笑哼了一声:“这窃贼要拿着仕女图到大理寺找远愈哥哥投案自首么?”
程振元身边的来福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扬起两只手掌在自己两边脸颊上狠劲抽了起来:“儿子该死!定是消息有误!”
程振元抬头看了看天:“今日春光正好,崔娘子想必要与裴少卿共进午食吧,都叫咱家给搅了。”这“劈啪”的巴掌声与程振元略有些刺耳的嗓音交织在一起,令人感觉有些阴冷。
裴远愈朗声道:“大元帅,下边的人难免出错,查查也好。逢月,大元帅奉旨办事,别叫他为难。”这“劈啪”声仍在耳边作响。
程振元这才发话:“别打了,既是得了少卿的恩典,上车瞧一眼就好,少卿藏书万卷,真是喜欢仕女图,求圣人恩典不就得了。”
崔逢月有些委屈和不甘地往车舆走:“观书,把箱子都打开!远愈哥哥爱书如命,若是书卷有污损,看我怎么收拾你!”
来福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恭敬敬道:“崔娘子安心!”
一炷香,六个硕大能装人的箱子被观书一一打开,来福不敢用脚踩踏崔逢月的车舆,跪着上去在六个大箱子边上搜查。
每个箱子,都把手探入箱底,再装模作样打开一卷轴,摸到最后一个箱子,来福两眼放光,冲着程振元大叫:“干爹,箱中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