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胜抬手回礼,他打量着眼前的人,眼前的苏珏垂眸浅笑,从容不惊,好一个沉肃内敛的谦谦文士。
按理说是头一次见,却让李元胜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感。
这念头一闪而过,李元胜脸上挂着如常的,让人舒服的微笑,同样拱手道,“苏珏先生不必多礼,既然到了这驿馆,就莫要拘束。”
“王爷客气了。”
面对记忆里为楚云轩打开王城的李元胜,苏珏看向李元胜的目光里少见的多了一分凝重。
李元胜将这细节尽收眼底,他笑着让侍从上茶,眉眼间流露出的洒脱随意是一派真挚,即便是真正的陌生人也不会感觉到丝毫的积威隔阂。
这份对人的真挚从来不是做给谁看的,如此,才是上位者稳坐高堂,得众多贤臣良将追随的缘由。
苏珏清楚一点,李元胜也清楚这一点,接下来的谈话便更加少了拘束,添了畅快。
苏珏现在还只有二十多岁,但他承了燕文纯的记忆,那燕文纯自小就开始参与朝政,五年的历练打磨,眼界智识都是常人难以比肩的。
而今日与苏珏的一番交谈,李元胜惊喜的发现,这位苏先生在对朝局的构想上,与自己竟是完完全全的不谋而合。
甚至许多事务上,他心中还只是模糊的有一个大致的框架,苏珏却能层次分明的一一阐述清楚,包括一些重要却又难以被注意到的细节。
谈话到一段落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快黑暗笼罩。
二人仍旧意犹未尽。
……
夜色深沉,无边沉沦。
韩府又是灯火通明,韩闻瑾屏退了众人,独自借酒浇愁,酒瓶散落一地。
只是这一次,他浇的不是愁,而是迷茫和恨意。
“父亲,儿子现在的心很乱,报仇太过遥远和冒险,可您死的不明,儿子又心里难受。”
酒瓶碎裂,韩闻瑾晃晃悠悠起身,他抬眼迷蒙地看着天上高悬的明月,不禁苦笑出声。
“父亲,做史官的,是不是都如同这月亮,沉默寡言,心思难猜……”
“可再难猜,也难不过君心似海……”
“哈哈哈,竟是错了,都错了……”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陛下……”
韩闻瑾喝的酩酊大醉,心里的苦闷和痛楚无人能知。
他到底该怎么做?
……
夜深人静的时候,冀州王下榻的驿馆最好的一处客院里还亮着灯。
苏珏与李元胜相谈甚欢。
灯火摇曳下。李元胜无意中抬头看向苏珏,心底不知为何无端想起旧日北燕王座上苦苦挣扎的燕文纯。
此刻,苏珏安安静静的坐在对面,透着说不出的清冷和孤寂,无端让他感觉到一丝更沉重的悲伤。
“苏先生,”李元胜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苏先生,你为何选择书珩?”
苏珏一瞬间收敛了情绪,抬眼正对上李元胜也专注看过来的眼神。
他如常的笑了笑,对李元胜道,“因为世子殿下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