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珣有些好笑,方才是谁说要收起多余的善心,管好自己就行了?
秦阙偏过头躲开了温珣的视线,像是在解释一般:“他一个孩童失了家人也不知接下来如何活下去,既然见到了,总不能不管。”
温珣笑容更深:“嗯,王爷所言极是。”
在村中避开太阳最猛烈的时间后,车队再一次踏上了北上之路。就在温珣准备爬上车时,他看见一道瘦小的身影从村中走了出来。那孩子一手提着水囊,一手拎着啃了几口的饼子跌跌撞撞跟了上来。
骑在马上的秦阙显然也看到了这个孩子,他头也没回:“出发。”
见那孩子跟在车队后面跌跌撞撞万分可怜,吴伯忍不住说道:“那孩子怪可怜的,王爷,要不我们带上他吧?”
秦阙哼了一声:“本王给了他水和粮,他自己非要跟过来。不带。”
没多久,那孩子就蹲在了温珣马车前的空位上。
面对众人揶揄的目光,秦阙留给他们一个倔强的背影:“最多带到下一个城镇就把他放下。”
温珣也不戳破他,而是好脾气地点点头:“对,王爷英明。”
越向着东北方向前行,路过的村镇越多,温珣也没见秦阙把那孩子丢下。大灾之年,普通百姓活着就很艰难了,根本不会有人会收留孤儿。
进入并州境的第五日,队伍从小道转入并州南北向的官道,众人见到了第一支逃荒队伍。这是一支数百人的逃难队伍,他们中有的已经白发苍苍,有的还是嗷嗷待哺的孩童,更多的是青壮年的男人们。
这些人瑟缩在官道旁边的枯树下,当马车从他们面前走过时,他们抬头满眼渴望地看着车厢方向。秦阙他们身后的车厢中放着补给,那些臌胀的麻袋下面装着的粮食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若是路过的是普通商队,这群饿疯了的人早就一哄而上开抢了。可是他们面对的是五百个身强力壮手握兵器的部曲,谁都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有人拖着奄奄一息的孩童跪在路边朝他们磕头,祈求能换来一口吃的。有人则避开了部曲们威慑的双眼,畏惧地低下了头缩成了一团。还有人则握紧了身边的锄头钉耙,惊惧地盘算着自己如果硬抢能有几分胜算。
温珣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到饥饿给人带来的冲击,他感觉自己的咽喉像是被什么扼住了。车外的这些不是动物,而是和他一样有血有肉的人,他没办法见死不救。可他也清楚,一旦他们停下脚步会有什么后果,他们的补给只能供五百部曲一路消耗,给了这群人,部曲们就要忍饥挨饿。
走在温珣马车旁边的部曲是秦甲,面对凶悍的敌人,秦甲能毫不留情地挥出手中的利器,可是当长枪之下是手无寸铁的妇孺时,秦甲只能压低声音骂着脏话:“他娘的并州的官员都死绝了?怎么还不放粮救灾!”
秦阙面无表情走在最前方,是啊,这群灾民不是他的责任,他要做的是早日到达幽州。
人群中不谙世事的孩童终于哭出声了:“娘,我饿——”哭喊声像是一滴水花落入了滚油中,接二连三的哭声响起。
温珣掀开帘子看时,年迈的老者背靠着枯树,麻木的脸上流淌着浑浊的泪。是啊,前方未来不明,干旱还在持续,眼睁睁看着能活命的机会过去,谁能保证自己活到明天?
看着车窗外的惨象,温珣的呼吸变得急促,他脑中升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他甚至想要唤来袖青,问一问她,能匀出多少粮食给外面的灾民。
听着越来越大的哭声,温珣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一把掀开车帘子:“王爷!”
就在温珣喊出这两个字时,秦阙猛地勒转马头,骏马前蹄扬起长嘶一声,秦阙手中的马鞭甩出在空气中炸响。秦阙的怒喝声响起:“他娘的,别哭了!”
“秦甲!放粮!有一个算一个,多的没有,至少今天让他们吃一顿饱的!”
端王爷双手紧紧握着马鞭,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本王省心!”
吼完之后,秦阙放缓声音看向温珣:“你方才唤我做什么?”
温珣眉眼弯弯,“没什么,琼琅只想说,王爷英明神武,琼琅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