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心一慌手里的盘子差点抖落,站稳后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说,“姑娘,快吃点东西吧,这些是我让膳房的人给你特意熬的大补的,吃完你再好好睡一觉。”
“好。”阿柒这才听话的大口吃菜大口吃肉。
上官楚风则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说,“你想好怎么面对王爷吗?我和曼珠都无法接受的事,你觉得王爷能接受吗?”
“那管不了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想,王爷最多就是骂骂我,顺便让他好好心疼心疼我。再说了,这样一来,瘟疫的事情就算解决了,王爷就不会天天被皇上叫去训话了,他除了打仗还要管这么多事,难道朝廷都没有人了吗?”
上官楚风虽然心里紧张,可还是被单纯的阿柒逗笑了,“王爷智勇双全,在很多事情上皇上都比较倚重王爷,而且王爷又一向淡泊名利无欲无求,这点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不理解,这世上好人难做,尤其像王爷这种什么都做了,还不说,真是不值得。”
“王爷坚持这样做,并不是因为这样做了会得到什么样的回报,而是坚信,这样做是对的。这才是最可贵的,一个人能一直按照这种信念在这人心叵测的乱世中独行,不惧怕流言蜚语,不在乎名利,甚至连命都不在乎,只为了他认为对的事在默默努力,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敬佩吗?”
阿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鼓着腮帮子连着那点明白一起嚼吧嚼吧咽了。
上官楚风宠溺的拿着手帕给阿柒擦擦嘴角的油渍,目光低垂,眉眼如画,他很想告诉阿柒:其实你也是这样的人,虽然我不懂你办事想问题的思路方式,或者说不敢苟同,可是你沉默不语救了那么多人,你一样值得被尊敬。
阿柒一碗饭正吃得高兴,房门就被暴力推开,凶神恶煞的人正是从皇宫里赶回来的慕容冢。
黑墨一样的眼睛看向趴在桌子上吃饭,两条腿没有规矩的抖着的阿柒,疾步上前一把抓住阿柒的手腕,纤细的手腕上满是纱布,底下是看不见的伤痕,流着不知死活的血。
慕容冢高高扬起另一只手,看着手里的这个人,他真想掐死她,一了百了。
“王爷?”阿柒看着慕容冢高举的手掌,愣愣的叫了一声。
上官楚风还没来得及伸出手阻拦,就看见那扬起的手掌凶猛的朝阿柒脸上扇去,只是在落到她脸上时还是停下了。
“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你不怕死吗?”阿柒清晰的听见慕容冢手指骨头咯咯的响声,听见他胸膛里气息不平剧烈起伏的喘气声。
抬头看着慕容冢突然咧嘴一笑,顺势倒进他的怀里奶声奶气的说,“抱抱。”
慕容冢满腔的怒火瞬间化作一滩温水,溢进他的五脏六腑,滋润着他这些年来看不见的已经干涸的心。那种温暖就像是沙漠里长出来的大片绿洲,再大的沙尘暴都吹不走这片有人守护的家园,那么让人安心。
他从把小七留在王府那日起,他就告诉自己,从此他有了软肋,有了弱点,有了一个无论怎么掩盖都会出现漏洞的阵法。他变得有些小心,有些犹豫不决,有些患得患失,可现在怀里这个温暖的人只要他的一个抱抱时,他才明白,她也是他的盔甲。
慕容冢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那双杀人无数的手此刻也能带着厚重的茧,轻柔,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人收紧再收紧。
阿柒对这个怀抱实在是太满意了,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去,把自己蜷成毛毛虫在慕容冢的怀里肆意蠕动。
窗外的风吹进来有一丝凉意,上官楚风看着如此诗情画意的一幕,嘴角扬起的笑突然僵住。
他分明看到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柔情似水,百般疼爱。那不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宠爱,是连亲情都无法掩饰的爱意,是隐忍不发的爱,眼角低垂时轻轻撇一眼的自然反应,嘴角微不可闻的叹息,就连僵硬的身体都在出卖自己不爱的谎言。
上官楚风恍然大悟又心灰意冷,世间的情爱哪里有怜悯这个因,必定是有先爱这个果。他一直以为自己近水楼台,可如今才明白即使他是水中月的水,那个月也不属于他,王爷才是阿柒要的太阳,他从头到尾都是在自说自话,自作多情。
眼前的情景太刺眼,上官楚风落荒而逃,他一出生就带着皇亲国戚无上尊荣的血统,谁见了他不是低头就是下跪,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要不到的。琴棋书画他从小学习,跟着王爷渐渐也是弓马娴熟,年龄不大战绩不少,皇上亲封的一等军候更是风光无限。
可是,现在他的心突然变得空空荡荡,无依无靠。权贵加身诸多荣耀在那个女子面前居然如粪土一般连提都不敢提,怕脏了人家的眼。
如此小心翼翼的去喜欢一个人,上官楚风?他在心里问自己,你什么时候活的这样卑微了?那个粗鲁的丫头有什么好的?既没有大家闺秀的敦厚淑德,又没有小家碧玉的内敛谦逊,说不好听点,她连一个女人样都没有,不配被你喜欢。
不可以这样说她。上官楚风立马阻止自己这样去想阿柒,他想起在粥棚遇见阿柒时,她背对着自己渐行渐远,阳光落在她的肩头,她那一刻是自由的,连转身时的笑容都是自由的。这样的情景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午夜惊醒时,他都怪自己没有把阿柒拦住,或者那时候就据为己有,想来也是可笑,他——上官楚风的内心居然也有这么肮脏的想法。
可现在,他如此痛苦,修养再高也抚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