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瑶在栅栏处拉着薛白的手,道:“此事竟然比我预想中难些,一个个狗官往日恭顺,此番却个个说案情太过简明。”
“能理解。”薛白道:“此案确是我太明目张胆了,若要解决,三姐逼迫各衙署无用,当从元捴下手。”
“如何救你?”
“元捴有罪。”薛白道:“我之所以殴他,因他仗势盘剥商贾。据我所知,元捴得知朝廷内幕消息,提前强购走了长安一带的藤料,他再强夺纸商产业,交在他妹夫手中经营……”
“懂了。”杨玉瑶道:“我已逼刑部重审此案,再以这些罪名威胁元捴,让他改口,救你出来。”
“不急救我出去,关键在对付元捴。”
“嗯?他算什么东西,值得你这般在意?”
“不过消停了几个月,我们与哥奴在造纸一事上有了冲突,他又想欺我,那我便把话放在这里,这次定要折掉他一个女婿,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杨玉瑶道:“可你在这牢里……”
“我若不发狠,下次还要再进牢里。”薛白压低了些声音,又道:“此事并非表面上这般简单,你附耳来,我与你说。”
“好。”
“我马上要造出廉价而质优的竹纸,当今纸贵,此工艺牵扯巨利,哥奴正是为此才对付我,此时万万不能服软,否则旁人眼看有利可图,而我易欺,必群起而攻之。”
杨玉瑶听了,方明白他的深意,点头应下,明眸一转,瞥了他一眼,又道:“你呀,始终是这不肯服软的性子……我很喜欢。”
“三姐莫闹,在牢里。”
两人又低声说了一会,杨玉瑶这才四下又打量了这牢房,柔声道:“等着,姐姐救你出来,到时可是要叫‘好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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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杞负手站在长廊处,远远望着虢国夫人的马车走远。
有狱卒上前,低声禀道:“法曹,小人没听清,只知薛白附在虢国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知道了,去吧。”
卢杞苦笑着,心想难怪薛白不会轻易中计,原来是认定了虢国夫人会救他。
方才便有可能是在交代转移陇右老兵之事,那盯着虢国夫人府或许会有所收获。
不多时,有小吏赶来,禀道:“法曹,京尹唤你过去。”
卢杞一听便知是为何,叹息了一声。
萧炅根本无心公务,站在台阶上,听着远处的动静发呆,直到卢杞过来。
“京尹。”
“子良,你说能拿到薛白的罪证,本府方下令将他落狱,眼下被他讨好的权贵可已开始威逼京兆府了,虢国夫人亲自到京兆府狱来探视牢犯了啊。”
卢杞不慌,应道:“回禀京尹,下官正是利用此事,找到了关键线索!”
他略略沉吟,道:“方才,下官特别向虢国夫人随从下人打探,得知数月前,薛白曾安顿了两名骁悍之徒在虢国夫人府中,样貌身形便不一般……”
卢杞仔细把东宫告诉他的那陇右老卒的样貌说了,让京兆府拿人。
人一旦拿到,自然会由他这个法曹先审。
总算是有了进展,萧炅神色却愈发凝重。
是日,他亲自到了右相府一趟。
……
“如此说来,依旧不能证明胡儿是无辜的?”
“想必已快了。”萧炅道:“真凶狡猾,能查到如此地步已是不易。”
李林甫道:“你太慢了,本相已命人查出那回纥人骨屋骨身份不一般,曾是回纥可汗骨力裴罗帐下亲兵,曾与王忠嗣一起攻打突厥,关系匪浅。”
“右相神人,如此正可证明王忠嗣派回纥人进京,再行灭口,岂非已可坐实东宫之罪?”
“你可知圣人为何还在疑虑?”李林甫叱道:“因胡儿麾下杀人,让圣人以为又是我等构陷。”
萧炅心想,其实归根结底还不是圣人懒得废太子。
但若不弄清真相,不仅是胡儿丢了圣眷的问题,圣人还要疑是右相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