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行宫之中,他半夜寻来寝殿那次,沉朝颜就看出这人端方皮囊下面藏着的离经叛道,如今再这么恬不知耻,她倒也不觉多意外。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平复了些许心中郁气,但他们之间的隔阂却像冰川似的梗在那里,并未消解,沉朝颜实在是没有同他打情骂俏的心情。
于是她心头一横,就着被他擒在后腰的手,照着方才下刀的位置一拧。
“嘶——”
后腰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谢景熙放手的一瞬,怀里的人已经挣脱桎梏,一把将他推得后退几步。
腰后有濡湿温热的感觉传来,伤口似乎又渗出血来。而那个罪魁祸首根本没打算跟他纠缠,挣脱之后转身就走,拒绝分给他任何一点关心。
谢景熙无可奈何,只能苦笑着叹了口气,唤了句,“郡主留步。”
不知是因为落寞的语气、还是那句分寸得当的“郡主”,眼前之人脚步一顿,当真留步了。
谢景熙没有再追上去,而是换上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对沉朝颜道:“郡主既然见到了臣,自然也猜到了臣此番前往丰州的用意。”
他是久居官场的权臣,自是知道如何攻心。利益面前没有立场,想要“化敌为友”,最简单的方式便是找到一个共同的目标,用利益将双方捆绑。
果然,片刻静默后,沉朝颜回头看他。
谢景熙不再赘述,只问她到,“当下情势,郡主真的宁愿同臣置气,而不是合作对外么?”
面前的人当真忖了片刻,须臾才哂笑反问:“谢寺卿确定是合作,而不是什么事先计划好的算计和利用么?”
她说的云淡风轻又不留情面,谢景熙心中拧痛,唇齿翕合间只挤出一句,“茶茶……”
“停!”沉朝颜摆手打断了他,不耐道:“谢寺卿要走还是要留,是谢寺卿自己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干系。要说念旧情,也只希望谢寺卿行事稳妥低调,不要干扰或是连累我和穆少尹。”
言讫片刻不留,径直出了书室。
沉朝颜不曾回头,也不想知道谢景熙的反应。她走得飞快,仿佛是负着气,可归根结底,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房里的龙凤花烛还燃着,沉朝颜从一侧的监窗翻进去,换下了身上的衣裙。
烛台底座的空隙里,藏着穆秋让暗卫送来的纸条,上面详细罗列了他从陆衡口中获得的信息。可是有好些描述都前后矛盾、漏洞颇多,看来陆衡并没有对他全然相信。
不过这也正常。沉朝颜不着急,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转身便上了床榻。
这一晚又是婚礼又是夜探,这个时辰该是容易入睡的,可沉朝颜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她之所以前往丰州,一方面确实是想亲手将杀害父亲的真凶擒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暂时没有想好如何面对谢景熙。
可这人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丰州距离京城可是一千六百多里,她紧赶慢赶,也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谢景熙是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的?他之前身上不是还有伤么?难道都不需要休养么?
胸口像是落进一块火炭,沉坠坠地烧着,燎得她心烦意乱。
沉朝颜一怔,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对,他们都已经退婚了,那人跟她就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所以他的伤养不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她昭平郡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闲,要去关心一个陌生人的死活了?
沉朝颜甩了甩昏沉的脑袋,暗忖自己莫非真的是太累,脑子不清醒才会想这么些有的没的?
思及此,她又一骨碌地躺了回去,翻身拿被子蒙住了头。
*
次日,沉朝颜在内院几个丫鬟仆妇的簇拥下起了身。
按大周习俗,女子进门的第二日,清早是要去向公公和婆母请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