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子略一躬身,沉声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太师还请深思。”
蔡京见他眉宇之间杀气隐隐,心头微微一颤,心知自己一个对答不慎便可能有送命之虞。但他宦海沉浮数十载,毕竟老奸巨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沉吟半晌,便缓缓俯下身来,颤巍巍地拾起地上的茶碗碎片,叹道:“道长,有所不知,老朽近年来看似风光无两,实则官位明升暗降,渐趋失势。而童郡王、蔡少保等人与圣上相处甚恰,道长为何不去找他们?”
乾坤子微微一笑:“贫道若是没与童大人、蔡少保他们相商,又怎敢孤身来见太师?”
蔡京“哦”了一声,沉吟道:“道长如此神通广大,却不知他们都怎么说?”
乾坤子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蔡京见他神情泰然,已明其意,料来蔡攸、童贯均已暗通款曲,当下在房中缓缓踱步,道:“此事事关重大,老朽不敢妄断。只是陛下已有禅位之意,道长却又何故多此一举?”
乾坤子摇头笑道:“太子羸弱,难堪大任,以太师之明,又岂会不知?”
蔡京“哦”了一声,道:“其下诸子,不知道长欲立谁人为帝?”
乾坤子朗然说道:“诸子岂能入贫道眼中?天子之位,唯有德者居之。”
蔡京默然半晌,问道:“如此说来,道长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乾坤子道:“正是。”
蔡京没有继续追问此人是谁,而是淡淡地问:“可有胜算?”
乾坤子道:“纵无半分胜算,也非得另立明君不可!”
蔡京捋着花白胡子,摇了摇头,淡淡地道:“道长不谙政事,以为改朝换代是小儿过家家么?忒也异想天开了。”
乾坤子一笑,附身便在蔡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蔡京面色陡变,“啊”的一声,软在了椅上。
凌钦霜凝神去听,隐隐听得那道人说了句:“烛影斧声……”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
却见蔡京额头沁汗,花髯颤动,颤声道:“太……太祖的血脉至今尚存?”
乾坤子笑道:“敝宗宗主赵令矜英明神武,仁心义行,治国之能,更胜赵佶父子十倍。立他为帝,方是大宋之幸。太师以为如何?”顿了顿,又道,“更何况,这皇位本该便是宗主的。只恨赵光义那厮凶险狠毒,弑兄篡位。太祖子孙,时时不忘烛影斧声之恨,夙愿夺还江山,重整天下。”
这段话说来声音不响,但钻入凌钦霜耳中,却似五雷轰顶一般。陡然之间,许多本来零零碎碎的片段,都串联在一起了:
当日庄老夫人枯牢所道玄武之变,其言何指?
黑血天宗弟子左臂红烛,右臂玉斧,其义何在?
庄潭临终之言,天宗忍辱,只为复辟夺位,光复江山,其心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