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真说:“张仲平你也给我听着了,你要走你就走吧。但是,你只要敢真的把门拉开,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在房间里我没有拦住你,我可以挡在你必须经过的路上。你信不信?不信,你就拉开门试一试。我从来没有逼过你,你说我逼你,那好,我就逼你这一次,咱们今天就赌这一把,OK?”
张仲平完全没有想到曾真会来这么一手。他愣住了。一种拉开门一走了之的冲动,强烈地冲击着他,他的心怦怦直跳,就像战鼓在擂响。
拉开门,出去?
防盗门的把手亮晶晶地闪光,握在上面会有一种凉凉的、沁人心脾的感觉。
可是,曾真像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怎么办?退路在哪里?
他的身影越过门框在那里一闪的同时,曾真如果真的纵身一跳呢?
换一种说法,她的话也已经说出来了,也已经说满了,她除了真的跳下去,是不是还有别的台阶?她已经用那种自虐行为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了累累伤痕和鲜红的血液,你敢说她只是跟你说着玩儿?
她刚才还在呕吐,她的身体这会儿正虚弱着。她是为了你一个人跑到医院里去做人流手术的。
她肚子里本来怀着你的孩子,是你说不想要不能要她才去医院的。她去打胎时没有任何怨言,不怕那种实实在在的肉体的痛苦,甚至甘愿冒那种再也怀不了孩子再也生不了孩子的风险。
所有这一切她都不怕,她还怕什么呢?就算她是闹着玩儿,可是,她是虚弱的。一阵眩晕完全能够让她扶着窗户的手臂一软,使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坠落下去。
这可是五楼,你真的要执意一走了之甚至不惜弄出人命来?谁来拐这个弯?她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而你,是一个比她大了将近二十岁的男人,一个自诩为成熟的男人,一个老男人。
她真的在逼你吗?她真的在威胁你吗?她逼了你什么又威胁了你什么?
她只是求你疼她,宠她,让着她吧?而你,真的可以那么狠心,以至于不管不顾她的死活?
他们僵持在那儿。她生日的那天,他们也曾经僵持过,可是那种僵持是挟持了欲望放纵的期待的,有着心照不宣进行共同游戏的痴迷。
那场僵持是以她的投降告一段落的,她向他交出了自己的初夜和贞操,在水乳交融之际,共同经历了美妙无比的想象与幻觉的音响与光华。
对他,不过是增加了一次新的性经验。对她,却是从此变成了女人。曾真是你的女人,因为是你把她变成女人的。她愿意做你的女人,不管不顾,义无反顾。从她生日那天晚上开始,你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现在。
是的,现在,正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你能否认两个人在一起的快乐吗?
你能否认她带给你的作为男人的虚荣和满足吗?你曾经是一个拥有过无数女人的人,以能进能退不会坠入情网而暗自得意,原来不过是没有棋逢对手。
你是否已经朦朦胧胧地意识到曾真的出现和存在,将改变你的那些观念,使你陷入不道德然而极度快乐的温柔之乡的泥沼?
曾几何时,你是否想过要拔出一只脚?或者,你想过,却无能为力?
问题一出现,是不是就已经晚了?面对似乎突然而至的麻烦,解决的办法似乎并不多。除了投降,还有别的办法没有?坚持还是妥协?麻烦不能再扩大了,麻烦必须马上终止。
是的,就在今天晚上,就在现在。可是,明天怎么办?
明天的麻烦会不会更大?可是,毕竟,目前的麻烦和危险是实在的,明天的麻烦和危险还只是一种可能性,还没有来,那么,是不是等到明天再说?
再说了,如果今天这一关都过不了,还能有明天吗?
张仲平盯着站在窗台上的曾真。曾真也盯着站在门边的张仲平。
曾真生日那一天,他们也曾这样对视过。那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一种较量?
张仲平沉吟了半分钟,不禁舒了一口气。张仲平说:“好了,你下来吧。”
曾真歪着头看着他,这应该是她希望听到的话。只是,她好像不相信他已经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张仲平说:“下来吧。”曾真说:“你不嚷着要走了?”张仲平说:“你赢了,算你狠。”曾真说:“那好,你过来抱我,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张仲平把曾真抱了下来,横竖不管地把她摔到了床上。他把手机掏出来,把电板卸了。他采取一种跟过去相比完全不同的方式开始脱自己的衣服,非常绅士,先是上衣,然后是裤子。两个人都不说话,曾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赌气似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
张仲平对曾真就没有这样客气了,非常粗暴,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的睡衣睡裤以及薄如轻纱的丁字内裤给扒了,也把它们通通地丢到了地上。张仲平往床上一跳,一下子就骑到了曾真身上。
曾真说:“不,不要。”
却哪里挡得住?开始的时候,张仲平的脑子里还有唐雯的面孔一闪一闪的。这是张仲平第一次与曾真做爱时想到唐雯。今天晚上,现在,唐雯将因为他的突然关机而束手无策,这是肯定的。曾真说了,这很公平。是的,公平。张仲平很清楚,在接下来的六七个小时里,唐雯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会像六七年一样漫长。张仲平的心一揪一揪的。他没想到自己会这样为唐雯揪心。
很快,所有的想法就像疾风中的残枝败叶,一晃就不见了。它们在一瞬间被一扫而光。曾真张着嘴喘着气,发出了风的呼啸。本来,两个人还像仇人一样地怒视着,渐渐地,愤怒被撕成了碎片,眨眼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