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醒了吗?”老约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嗯”得回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作,而是仍旧直挺挺地躺在椅子上。
“新人都是这样,从噩梦觉醒后,都希望能睡一觉,然后恢复回原本的生活。”一缕烟草味飘来,老约翰在旁边低声说道,“在难以接受现实中,企图保持清醒,会非常痛苦,甚至不如浑噩的沉沦,但在痛苦中探求真相的勇气,才是人类的赞歌。”
“人类的……赞歌吗?”我略有触动地直起身子,看向老约翰,语气迷茫地问道,“我们……真的能离开这个无限循环的噩梦吗?”
胡子拉碴,叼着香烟的老约翰,正低头重新捆着手腕上的绷带,“只要是噩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但愿吧……
我心中默默想道,你们醒来还能看到海姆的黎明,但是我醒来呢,仍然是身处异乡……
“要缠点绷带吗?”老约翰将双手手腕上的绷带捆牢,然后将成卷的绷带递给我。
我下意识的想拒绝,但昨天老约翰用绷带挡住腐蚀性黏液的镜头,忽然闪回。
“谢谢。”我低声道,接过老约翰手里,质地粗糙的绷带。
“还没好吗?”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清冷的声音。
我扭头看去,眼光对上了一双略带厌恶的眼眸。
是那个穿着灰衬衫、皮质束腰收紧,踩着牛仔皮靴的女孩。
“萨拉,你现在也是资深的异乡人了,对新人要多一点耐心。”经过了漫长的黑夜,老约翰重新恢复了宿醉未醒的状态,他半闭着眉眼,对站在门口的萨拉说道。
萨拉咬了咬嘴唇,没有反驳,而是转向我,催促道:“你动作快一点,今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
我的视线扫过萨拉灰衬衫袖子下的手腕,发现同样绑着绷带,又注意到她臀胯处插着一柄匕首和枪支。
“看起来和老约翰很像啊,武器配置都一样,都是匕首加手枪。”我心中嘀咕道。
在萨拉明显不耐烦的目光下,我尽量快速地缠绕绷带,粗糙的布料紧束手腕,将之前几夜手上、胳膊上被腐蚀、未愈合的伤口牢牢绑住。
捆绑结束后,将绷带扯断,打结,我这才抬起头,对老约翰说道:“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在手上缠绷带,是海姆异乡人的传统,可以有效阻止腐蚀的黏液和迸溅的血液,接触到皮肤。”老约翰解释道。
我从拼接的椅子上起身,确认衣服内侧的手枪还在原位后,开口问道:“今天我们要去哪里?”
“去海姆的下水道。”老约翰回答道,“虽然萨鲁曼总是阴沉着脸,让人很不舒服,但一般来说,他的信息还是很准确的。”
“下水道真的有畸变的鼠类吗?”我不禁联想到欧洲的黑死病。
据说那是由老鼠和跳蚤传播的、人类历史上最为致命的瘟疫,也被称为“黑死病大流行”,于14世纪中期在欧洲爆发,最早出现在意大利,随后迅速蔓延到整个欧洲,造成了至少2500万人死亡,约占当时欧洲人口的三分之一。
“不管有没有畸变体,总归要去看看才放心。”老约翰费力地直起腰,说道,“如果有的话话最好,解决掉畸变的鼠类,鼠群就会散去。”
“如果没有的话,就不是光靠我们几个能解决的了,需要通过苏格兰场,调用铁球和清理工,清理垃圾后驱散聚集的鼠群,这样就比较麻烦了。”老约翰说道。
“需要我联系清理泰晤士水务公司吗?”萨拉插话道。
“暂时不需要。”老约翰说道,“总之,我们先去看一下,确认下情况。”
我点了点头,和萨拉并排跟在老约翰身后,走出了避难所的酒馆。
当我跨出门槛的一刻,外面的阳光洒落而下,让我忍不住眯起眼睛。
连续几个夜晚,适应了不祥的红月的眼睛,忽然接触到温暖的阳光,让我产生了瞬间的恍惚,仿佛是隔了一个世纪,我又重新回到了现实。
真的就像是一场噩梦啊……
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异乡人会孜孜不倦地追求,从噩梦中醒来的,渺茫的希望。
不管怎么样,至少我现在,还活着。
我在阳光下眯起眼睛,脚步坚定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