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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拔香的裘四当家(第3页)

秦队长有些不耐烦地说:“咱们别胡乱猜想了,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你好好琢磨琢磨大膘子死之前说的话,就知道这些猜测都站不住脚。”

我们四人向鸡爪顶子的方向行进。按照黄三的估计,鸡爪顶子远不止八十里,通往那里的道路积雪密布,就算我们不停不歇地走,也差不多得用掉一天的时间,就是说第二天的这个时候才能抵达。而方老把头行踪不定,在鸡爪顶子找到他的时间可就没法儿预计了。最要命的是我们已经一夜没有休息,体力这块也是个大难题。秦队长斟酌再三后,决定还是尽快赶路,如果实在顶不住了再就地休息,随后他又补充道:“我是怕裘四当家再出什么意外。”

东北的雪真是能要人命,那满山遍野的白,满坑满谷地填在眼睛里,特别是深山密林里的雪,它让人往心里凉。沿路上我们时不时要喝上一口烧酒,这种需求强烈地充斥着我的舌尖,我真怕走着走着“咕咚”一声跌倒在地,就再也爬不起来。

为了抵消这恐惧,我拼命地跟黄三扯东扯西,让他给我讲他们木帮在深山里的见闻。刚开始黄三还三言两语搪塞我,不知不觉却越说越来劲,最后提到了他早死的爹。黄三说:“其实,俺爹就是因为去了一趟鸡爪顶子才把命给丢了,那旮瘩邪乎得很,说出来你们一定都不信。”

郝班长说:“有啥邪乎的?说出来我听听,你小子就爱整废嗑。”

黄三说:“真的哩,真的哩!这都是俺爹亲口跟俺讲的,他骗谁也不会骗俺。那年俺爷儿俩穷得实在揭不开锅了,一块饼子恨不能掰开分八顿吃。没了辙咋办?俺爹听说人参那玩意儿值大钱,就跟着几个挖参的人去了山里头。俺爹说大人参都长在深山老岭里,属鸡爪顶子最多,那旮瘩常年没有人走动,全是六披叶重一斤多的大棒槌,没承想他们到了鸡爪顶子还真就看到一大片人参。人参这玩意儿才有意思呢,挖参的人有句口诀,叫‘三丫五叶,背阴向阳,欲来求我,椴树相寻’……”

听到黄三这么说,我顿时来了兴致,忙说:“接着讲,接着讲,这个倒是挺有意思。”

黄三嘿嘿笑了两声,马上又瞪起了眼睛:“谁知道人参这玩意儿不是谁都能动的。俺爹在挖人参的时候觉得旁边的椴树碍事,就跟大伙合计着要把这棵树给砍了,斧子一下去才知道坏事了,你猜怎么着?那棵树滋滋地往外冒血……”

郝班长插了一句:“又扯犊子!我说黄三,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

黄三歪着脑袋说:“俺不骗人,不骗人,你们听俺把话讲完。俺爹说那棵树一边流血一边叫,跟家里的牛叫声差不多。这下可把俺爹他们吓坏了,大伙儿扔了斧子就尥出去了,可是没走两步,那棵椴树居然自己倒了。俺爹他们再回头看,才发现那棵椴树是空心的,里边是枯死的,树心里麻花花爬出来一球子花花绿绿的蛇。俺爹说这些蛇可跟一般的蛇不一样,脑袋顶上全都长着红冠子,吐出的蛇芯子有一掌长呢。”

我忙问:“那后来怎么样了,后来?”

郝班长脸色有些难看,禁不住又训斥起了我:“小冯,我看你是危险了,竟往歪道上滑,你还有个民主联军的样子吗?”

这时秦队长说话了:“老郝,你别管他们,让他们继续说,干巴巴地走路确实熬人。”

黄三听了秦队长的话后,冲着郝班长咧了咧嘴,继续说道:“俺爹他们一看就知道坏事啦,这些蛇是护参宝哇,都是常年吸人参灵气成了精的东西,可是碰不得。俺爹他们也不分东南西北地开尥,这一下就整迷路咧,结果在一片核桃林子里就碰到了野鬼山魈……”

我问道:“野鬼山魈?这又是什么东西?”

黄三说:“山魈是一种长臂短身的鬼,俺爹说那玩意儿也就一米多高,浑身上下长着长毛,力气可大着呢,别说一个人,就算是豺狼虎豹,它们都能撕开。咱们在小西天山脚下看到的那堆碎尸,俺估摸着保不齐就是那玩意儿干的。俺爹他们被几只山魈追得顾头不顾腚,其中两个腿脚不利索的跌到山崖下摔死了,俺爹还算命大,虽然也受了点伤,但是总算逃了出来。他回家之后一病不起,整天胡言乱语,俺也没钱去请郎中,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咽气。”

黄三说着说着眼圈发红,鼻子竟然抽搭起来。我看得出他说的不是假话,心里便开始对鸡爪顶子有些恐惧—无论如何,只要别真的碰见黄三口中的山魈那就谢天谢地了。

深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晌午还是晴空万里,这时已经密布着滚滚乌云。秦队长面色深沉地望了望天空:“大雪马上就要来了,咱们得找个地方避避。”

郝班长环顾四周:“这深山老林的,除了树下根本没有可去的地方,只能将就着躲一躲了,正好也趁机歇歇。”

我们就近找到一棵老壮的大树,七手八脚地掘雪成围,然后各自倚着老树坐下身来。没一会儿黄三就站起身来走掉了,待他回来后满脸堆笑,冲着我们说:“还真让俺给找到了,走吧,俺找到一个满堂红的鹿窖,那旮瘩可比这里舒坦多啦。”

我们起身跟着黄三走了不远,果然在一棵枯树下看到一口窖子。我忙问他,这窖子是做什么用的,他说:“这是山林里的猎户用来捕野鹿的陷阱,估摸着已经荒废些年头啦。”

窖子并不深,我们跳下去之后才发现里边很宽敞。黄三把窖顶的腐木板横了横:“挡风遮雪,咱可以美美睡上一觉。”

我忙又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满堂红,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三说:“嘿嘿,俺跟你说啊,冯同志,这捕鹿的窖子可是有讲究的,好多名目哩!啥肖子窖、掰子窖、断梁窖、趟子窖,还有这满堂红和半堂彩……”

郝班长不耐烦了:“得得得,谁也没让你报菜名,人家问你啥是满堂红,你咋嘟囔出来这么多废嗑!”

黄三这才说:“冯同志,其实这满堂红的鹿窖,是说窖子需得宽高都要八尺,差一点儿都不成。为啥不成哩?那是因为鹿这东西怪得很,跳七不跳八,七尺深的窖子,鹿就能跳出来逃跑,要是八尺,它就咋的也跑不了,你说邪性不邪性?”

郝班长说:“邪性个屁!弄得神神秘秘的,不就是抓个鹿么?谁不会啊!”

黄三还要辩解,这时秦队长却打断了我们:“行了,都少说两句。咱们都很疲劳,不能全都休息。这天寒地冻的,怕是一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这样,黄三和老郝你们俩先眯上一会儿,我和小冯过一阵儿叫醒你们,咱们轮换着休息,有个什么事情也好照应。”

郝班长和黄三靠上窖壁,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为了让自己不跟着他们一块睡掉,我把身子前后晃动着撞窖壁,而秦队长则挺着身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我朦朦胧胧地听到窖壁里边有些不寻常的声音。我马上警觉地耳贴窖壁,刚开始那种“哼哼”的响动还是有一搭无一搭,紧接着就越发强烈起来,“哼哼”声震得窖壁上的浮土残雪哗哗掉落。我心里紧张得揪成了一股麻花绳,忙向秦队长问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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