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皇帝的南书房代皇帝批折子。
婠婠头也未回,一手撑着脑袋趴在靠窗的小几前发呆。
“我知道了。——小白子,等午膳的点到了,你去备几样吃食送给太子爷,别叫他饿着。父亲病了,我心里难过,也不大想动弹。”
郑德寿见状连忙插了嘴补充道:“殿下,太子爷是叫您一道去的,太子爷想见您……”
“好了,你退下吧。”
婠婠揉了揉泛酸的手腕,实在是对这个人又恐惧又无言以对。
她早该知道,这个人的道德感是没有下限的。
他都敢在奉极殿那样庄重威严的地方强迫她同他交合,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早上恭恭敬敬一脸孝子贤臣的模样从她君父手中接过太子金印、承袭了她君父的江山,然后呢?
没几个时辰就敢在皇帝的祖宗牌位之前肆无忌惮地玷污糟蹋了他唯一的女儿。
厚颜无耻,世所罕见。
*
不过是夏日里上午时分懒懒地打了一个瞌睡,半梦半醒之间她却做了个可怕地令她如坠冰窟的噩梦,让她的心腑都撕裂地痛起来。
那一年她大抵是三十一二岁了,可是心智仍如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一般——因为这中间的十几年里她都在昏睡中度过。
梦中的一事一物如飞花逐水一样在她面前仓皇闪过,快到让她来不及抓住。
文寿二十七年,君父册她为抚国公主,亲自送嫁二十里、命她去和了藩,嫁给了卡契的新君为大妃。
君婠从来都知道自己身上承担的作为帝姬的重任,她没有同父亲说过一句委屈的话、没有和母亲抱怨过一句自己会想家,就这样披着奢华迤逦的嫁衣拜别了自己的父母兄长。
奉旨护送她的鹰扬将军似乎名叫孟凌州,她对这个人有些印象,知道他是她舅舅同外室生的儿子而已。
一路车马劳累,鹰扬将军总会私下托服侍她的内侍们送些精巧的点心瓜果供她解闷玩。
可她哪有这个心思享用,每次那些送上来的瓜果都原封不动的撤了下去,最后被人扔掉。鹰扬将军看到从抚国公主的车驾里退下来的东西,俊逸的面容上有过一丝落寞和浓重的名为心疼的情愫。
婠婠感到一丝奇怪,可也未将他放在心上。
梦中的她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在她远嫁之后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的模样。她很想安慰母亲、让母亲别为自己担心,可她伸出的手却永远都触及不到母亲的胸膛。
新婚之夜很快来临。
卡契国君的手才碰到她的肩膀,她感到无比的恶心和不情愿、脑中一阵阵的发晕,于是就在那时陡然咳出了血,还咳到了卡契国君的衣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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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君见状,登时大怒,恼恨地拂袖而去,口中还叫骂着:
“晦气我也!这晏招不会是把他的肺痨女儿嫁给我、想借机给我过上这痨鬼的病、害死我吧!”
本该洞房花烛之夜,此刻却是如此难堪、剑拔弩张。
他辱骂她的君父,婠婠从榻上支撑起身体同他反唇相讥。
国君面容丑陋地笑了笑,一脚踹在了她的心窝上。
这一脚也踹断了她最后一口心气。
没过多久,她便在重病之下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