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枪八突然认真地盯着秦队长看了又看,然后他转身向一名崽子喊道:“来,把秦队长的枪还给他。”
那崽子快步上前将枪交与秦队长。另外的崽子早就心领神会,在远处立起一座草人枪靶。九枪八再次拔出驳壳枪,向草人枪靶方向一挥:“秦队长,你先来还是小弟先来?”
秦队长说:“一起如何?”
九枪八也不答话,霍地举起驳壳枪,与此同时,秦队长也举起了手枪,两人一左一右双双开起火,啪!啪!啪!啪!一人打哪儿,另一人必定分毫不差,草人枪靶的胸口瞬间便碎裂开来……
突然,两人的枪口同时对准了草人枪靶的头部。然而,就在秦队长将要扣动扳机之时,九枪八猛地挥腕别住了秦队长,两人腕上使劲,互不相让,谁都不许对方先开出那一枪。眼见腕力拼得正酣,忽地一下,他们手中的枪同时掷上空中,枪支在半空互换,双弹齐发,草人枪靶的头部“砰”地炸开—双弹齐中!
待到此时,我这才发现,秦队长的枪法一样精准无比,丝毫不输刀疤人。
秦队长把枪交还给九枪八:“二当家好枪法!”
九枪八回了一句:“秦队长也不差。”他伸出胳膊一把揽住秦队长的肩膀,“来,咱们堂内说话。”
绺门忠义堂,秦队长向九枪八说明来意之后,九枪八才让土匪崽子们给我们赐了座,而后说道:“贵军此前已经多次来山寨跟咱们谈过要收编的事,咱们大当家也是为了一干弟兄的前程才回绝了贵军。只要你们今天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其他的都好说。”
秦队长对九枪八说:“不知大当家是否在山寨之中?我想亲自拜见一下,以表达我军对贵寨的尊重。”
九枪八迟疑了片刻才说:“咱们大当家前两天不知为啥染了风寒,正在卧床养病,怕是不好去打扰。大哥吩咐过,他养病期间,山寨大小事情暂时由我代为处理,有什么话,秦队长跟我说就成。”
秦队长说:“二当家,既然这样我就有话直说。那只食盒对我们很重要,劫走食盒的人又在贵寨山下毙命,虽然我不能完全肯定死者就是刀疤人,但是我希望二当家能帮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九枪八挑了挑眉毛:“食盒?那里边装的什么东西?你是怀疑我们小西天的人劫走了那玩意儿?”
秦队长连忙摆手:“不,不,二当家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们沿路跟踪劫走食盒的刀疤人,发现他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所以绝不可能是贵寨的兄弟。只是,他在贵寨山脚下被撕成碎片,我想放哨的兄弟或许会看到点什么……”
九枪八又掏出驳壳枪,“嘡啷”一声撂在桌上,说:“如果我们放哨的兄弟拿了你们要找的食盒,我用这把枪向你保证,东西一定会物归原主。”他喊了一嗓子门外候着的崽子,“去,把今早的哨子大膘子给我叫过来。”
崽子得令之后一溜小跑出了忠义堂。
由于我和郝班长之前掉进过江桥下的水中,虽说后来换上了干爽衣服,但连夜追赶刀疤人这么久,脚下的棉鞋早已冻得像块铁皮铠甲,活动一下,冰碴子就哗啦啦往下掉。现如今身在暖和的屋子里,冰水一股脑地从里头往外泻,没一会儿的工夫,脚下就变得热气腾腾。那真是要命的难受,脚趾又痒又疼,像一群泥鳅在鞋里横冲直撞,用郝班长的话说,就是“死乞白赖的糟心”。
九枪八一看我和郝班长这副德行,又命崽子领着我们去找“引全柱”,换上了两双新鞋。
事后我才知道,这帮上山落草的土匪并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头脑简单,他们内部分工明确,比如,这个“引全柱”就是绺门“四梁八柱”之一,专管整个山寨的后勤保障;“赤火梁”和“驼骨梁”则是专门负责山寨的枪火和马匹的。
我曾问过郝班长,为什么他们要叫“梁”和“柱”,郝班长哼了一声:“你咋这都不懂咧?他们把绺子比作一间大房,房子得有梁有柱吧?要是没梁没柱,还不耷拉成窝棚啦。”
等到我们再返回来的时候,厅堂的长桌上已经摆上了满满一大盆肉。九枪八说:“我看你们跑了一个晚上肯定饿坏了。这是崽子们昨儿个刚打的野猪,四百来斤,个头虽然小,但是肉还凑合,你们别嫌弃,先整点垫垫肚子吧。”
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啊!心想好家伙,土匪就是土匪,吃东西都是一盆一盆往上端,连四百来斤的野猪都嫌小。而这一盆肉少说也得有三五十斤,都是大块大块炖出来的,滋滋地冒着油星子。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割下一片放在嘴里,那是我第一次吃野猪肉,味道说不上好,肉有些粗,但是能吃上口冒着热气的东西,总比那些冰凉的苞米面饼子强。我吃的时候看了一眼九枪八,他紧紧盯着我手里的刀,我连忙把刀收了起来,学着郝班长和黄三用手抓起了一块肉吃。
九枪八这才哈哈笑了两声:“兄弟,这就对喽!吃肉哪能像你那样,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肉得撕着吃那才够劲。”他指了指郝班长和黄三,“你看他们两个多敞亮!”
这时候,我猛地听见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就在列座各位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时,那个得令的崽子踉踉跄跄地从门外跑了进来,他来到九枪八面前支支吾吾地说:“二当家,二当家不好啦!二当家……”
九枪八说:“咋啦?慌他娘的什么?瞧你那个德行,把舌头捋直了再说。”
崽子面无血色地盯着我们几个看,嘴唇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