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死去的黑牛被人清理干净,接下来的祭礼则由皇帝本人继续主持。
皇帝牵着另一头黑牛犁完一片田,紧接着便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依次牵着黄牛完成这件庄严肃穆但冗长无趣的仪式。
司云华牵着牛与崔衡走至一处,他小声说了一句,“子逸,你算得真够准的啊。”
崔衡温和的神色不改,但轻飘飘看过来的眼神却带着某种警告,司云华自知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继续低头犁地了。
在祭先农的前一天,崔衡进了一趟宫面见皇上议立储一事。
皇帝已决定立邵焱为太子,圣旨都已写好了。
正询问几位心腹何时颁布为好,他提前所安排好的臣子便建议在祭先农的时候颁布,那时文武百官皆在,而邵焱也圆满完成了一场重大的祭祀,正是声望的最顶点,此时颁布也能锦上添花抬高太子的声望。
邵焱最近的变化确实很大,但从前他做得荒唐事太多,皇帝也担心邵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能服众,便听了那人的建议决定在祭先农结束后宣布。
而今日随行的将军原本不该是司云华,而是另一位将军。
但司云华听崔衡说过计划后,便自告奋勇地来了。
说什么一定要教训教训邵焱才甘心。
祭典结束后,皇帝摆驾回宫,并下口谕让崔衡等一众大臣一同入宫议事。
众臣心知肚明此次议的事与邵焱有关,这后续的太子之位恐怕是要换人了。
安王已死,原本的热门人选仓王若真查明谋反,那么也是彻底出局,邵焱今日做出此事怕也是无缘太子之位。
那么也就剩下那几位原本不甚出彩的皇子了。
群臣各怀心思,先前的仓王之党一个个更是面如白纸,他们试图补救,可仓王府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而靖王所提的地点,皇帝也早已派了亲信前去查探,根本来不及销毁证据。
况且文书卷轴好毁,一把火烧了就是,可摆在通州仓库中的一把把武器如何销毁?
崔衡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没多一会,蓝基递上了一本折子,并低声道,
“昨日见公子事忙,便未将此物递上。”
这东西本该昨晚交给崔衡过目,可昨日崔衡忙着布局今日之事,无法抽身,他便拖到了现在。
崔衡接过折子,道,“蓝基,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明白。”
崔衡先前怀疑柳婵真身份时,曾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监看她的一举一动,而那些人在柳婵真定下与婚期后又被撤回来,自上阳宫一事后,他又把人派了出去。
这些记录柳婵真的折子原来是偶尔观之,后来是时常翻阅,到了如今是日日都看了。
崔衡乌黑深邃的眼眸瞧着手中的折子,眼中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但偶尔流出的暗芒却让人心惊。
他有时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
不然为何会一遍又一遍的看她的日常,琢磨分析她的一举一动,他每每在冰冷的文字中看见她与司云华相处的日常时,都忍不住臆想,如果那个人是他呢?
他合上折子,幽如深渊的眸子缓缓阖上,嘴角是一抹诡谲迷离的笑。
邵焱是疯子,他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