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依言说来。
赵甲道:“今日抬出去的是个女子,裹着草席,脸上蒙了黑布,看不清模样,抬出来的人是二房的,说是得了急症去的,我们也没敢多问。”
做这个差事要想长久,就得学会装聋作哑,不多嘴多舌,这是赵家能干几十年的原则。
赵乙道:“露出来的裙角是蓝色,上面绣有蝴蝶,跟活的一样,我觉得新奇便多看了两眼。”
是楼月那条绣着蝴蝶的蓝色缂丝云锦裙,之前迎娣穿着它爬上了朱四的床,这裙子便对她意义不凡,成了通房丫头后用一条新的更名贵的裙子同楼月换了去。
石榴的心已经坠入谷底。
赵乙又道:“噢对了,开门出去时吹了阵风,掀起了一角黑布,我看到那女尸脖子上有勒痕,想来是吊死的或……”
后面的话赵乙没说,闭上了嘴巴。
迎娣不可能是自杀,那就是被人勒死的!
石榴吃惊,腾的站起来。
高门大户哪家没有几件见不得人的私事,每年总有几个从这抬出去的,赵婆子很清楚。
“今天的事你们两个谁也不准说出去,叫我知道了仔细你们的皮,好了,快回去当差吧。”
赵甲赵乙连连称是,一齐退了出去。
赵婆子又转身拉着石榴坐下,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好孩子,我和你阿嬷要好,你就跟我亲孙女似的,我跟你说些话,你要牢牢记着。”
“这后宅啊女人多,女人一多难免生事,特别是二房,老的小的,都是一屋子莺莺燕燕,你姐姐要么是得罪了人,要么是撞了事了,二太太既说是得了急症,那便是不愿让人知道缘由,你们姐妹情深,但你也别犯傻事,主子说是急症,那就只能是急症。”
石榴在二十一世纪的法制社会生活了三十年,根本做不到漠视一条生命被杀害,何况还是她这具身体的亲姐姐,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抖着声音颤声问道,
“赵婆婆,难道就没有公正吗?”
赵婆子叹了口气,“傻孩子,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贱命,主子要杀要剐都合理合法,就是告到圣人面前也是这个理。”
石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东院的,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怔怔发愣。
不过小半日的功夫,念娣嘴里已经燎泡了,不复往日稳重的模样,跌跌撞撞的过来找石榴。
姐妹俩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各自沉思。
念娣在刘妈妈那里没得着好,虽说她素日里得刘妈妈几分青眼,当她求上去时,刘妈妈是这样说的。
“念娣,平日里我见你是个稳重的才对你高看两眼,今天真是让我失望,不说太太现在是什么情况,二太太既然下令了不许嚼舌根,她是主子我是奴才,我又怎么敢违令去打听,何况你妹妹是二房的人,那边也说了是急症去的,难不成你觉得是二太太害了你妹妹?”
刘妈妈脸上有三分不屑,三分轻蔑,三分怒意,一分失望。
念娣也品得出刘妈妈话里的意思。
你一个奴才,散去问主子的不是?
只她同迎娣姐妹情深,见不得她就这般不明不白死了,想要个清楚明白。
到底人微言轻,死了也就死了。
而石榴此时此刻才真切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地位。
她不过是一草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