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刚进门时,那群男人看她的眼神,沉朝颜觉得还是谢景熙要好那么一丁点。
她懊丧地叹口气,从柜上拿了钥匙,转身便往楼上去了。
行至二楼,大堂里倏尔传来一声惊响。
沉朝颜一怔,回头只见一个身着甲胄的男子,“哐啷”一声,将手里的佩剑拍在了驿馆的方桌上。
她自是不认识楼下那人,只是从他的衣着看来,这人应是左骁卫的兵曹参军。
那参军放下手里的剑,伸腿踢了张凳子过来,大马金刀地往上面一坐,那驿站的小吏都吓得当即噤了声,赶紧规规矩矩地端上了一壶温好的酒。
而这时,对面一位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似是回过神来,赶紧起身对那参军拜了一拜。
不等那男子说话,参军便是一声冷呲。他慢条斯理地呷了口酒,抬头似笑非笑地道:“我说这一趟入京,怎就劳烦你黄掌柜亲自上阵了。原送货是借口,上京告我的状才是目的呀。”
黄掌柜闻言大骇,赶忙道:“小人此次只是送货时,随口问了一句将军关于年初那批军马的账……”
“大胆!”
参军将手上杯盏一摔,厉声喝到,“大庭广众,岂容你擅议朝廷军饷用度?!”
说话间,他起身对着桌腿就是狠狠一踹。黄掌柜被飞起的桌沿顶到下腹,当即便往后飞出几步的距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那参军似乎还不解气,绕开桌子还要再踹,却被两个与掌柜同行的伙计拉住了。
可两个伙计哪是参军的对手,手都还没挨到他,就被参军身后一拥而上的左骁卫给摁在了地上。
参军狠狠啐了口唾沫,冷笑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堂堂左骁卫参军动手?老子看你们都活腻了!”
言讫,他抬腿又要往几人胸口踹去。
围观了全程的沉朝颜一怔,想到方才听那黄掌柜说什么年初的军马。再联系之前与霍起夜探左骁卫得来的消息,难道黄掌柜口中的军马,就是王党用来贪墨军饷的那批?
思及此,沉朝颜心头一紧,正要出声制止,却见谢景熙已经示意随行的亲卫上前。
突然的变故,参军尚有些措手不及,虽左骁卫都是挑选过的精兵,但毕竟与皇帝的亲卫比起来可差的远了。
几人没反抗几下,就被亲卫制服,一个个都被摁趴在了地上。
谢景熙这时才轻裘缓带地从楼梯行下去,眼神扫过场上众人,便让他们全都齐齐噤声。
一时间,本就逼仄闷热的正堂,空气更显凝滞。
那参军本还不服,但抬头对上谢景熙的目光,不知怎的就矮了气势,只敢梗着脖子质问一句,“你是何人?!”
谢景熙亮出方才小吏看过的文牒,淡声报上了自己的身份,“兵部郎中刘玺。”
参军一愣,似是在脑中快速回忆什么。但兵部上下几十号人,郎中又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参军当下根本想不起来。
于是他冷呲一声,横道:“官威这么大,我还当是什么要紧的官儿,不过就是个小小郎中,也敢管我左骁卫的事!”
听他这么说,谢景熙也不恼,缓步行至参军面前站定,声音温沉地道:“左骁卫参军也不过是个七品之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天子脚下欺压百姓。正好,明日本官便要面见陛下,问一问这左骁卫治军,究竟是个什么风气。”
这话说得那参军怔住,因他想起来,皇上近日正为着使臣入京的观礼一事亲自操劳。眼前这人虽只是个从六品郎中,但因着这次事宜,恐怕真有不少面圣的机会。
而这黄掌柜所涉之事又格外敏感……
思及此,参军当即便转了态度,跟谢景熙好声好气地赔了不是。
左右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谢景熙倒也没想为难他,打了几句官腔后,就抬手放他走了。
看热闹的人叁两散去,驿站又恢复了早前喧杂的模样。
沉朝颜行上前去,跟亲卫一起扶起了地上的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