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交手数合,一个中招倒地,一个盔甲受创,也算是平分秋色。
趁他退避功夫,谩都本一个倒翻筋斗,自地上翻滚起身,横持狼牙棒,上下打量孙立,叽里咕噜说出一番话来。
许贯忠道:“谩都本说,不料南边的汉人竟有如此好汉,他曾遇见过两个辽将,武艺不逊于你,但是最后还是死在他手下。”
孙立冷笑连连:“那你也告诉他,他这条狼牙棒,还没练到家,我认识一个叫‘霹雳火’秦明的,也使狼牙棒,三十招内就能砸死他。”
许贯忠大声翻译过去,谩都本将脑袋连摇,他麾下的士兵也都摇头不止,纷纷嚷了起来,这个叫两句,那个吼几声,谩都本脸上顿时露出睥睨神色。
许贯忠神色严肃起来,转述道:“那些金兵说,这个谩都本十五岁从军,攻宁江州、黄龙府、春州、泰州,屡立战功,因功成为谋克,又曾以数百骑破辽军精锐一千,生擒其将,在金军中素有勇名,因此他们不信汉人的狼牙棍胜过谩都本。”
说到这里,面上浮现为难之色:“他们问孙兄,可曾有这般煊赫战绩!”
孙立老脸一红,心道这帮女真狗,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我要报出杀得海盗们望风而逃的战绩?
这时曹操淡淡道:“贯忠告诉他们,中华上国,国泰民安,一向少战,难有立功机会,我们缘何要来找他们皇帝?就是为了要打仗!要立功!这个谩都本不是功劳很大么?战胜了他,孙立就立了大功。”
许贯忠连忙翻译过去,那个谩都本听说要拿他做踏脚石,气得哇哇乱叫,挥舞狼牙棒,再次砸向孙立,孙立毫无惧色,舞枪迎战。
两个先前过了几招,已知对方虚实,这番交手,皆无保留,都拿出平生得意的手段,一个将大棒没头没脑乱砸,一个将长枪舞出星星点点枪花,翻翻滚滚之间,斗了二三十合,兀自平手。
如何见他二人斗得焦灼?有诗为证——
彪躯豹胆熊罴形,血海修罗斗巨灵。
曲腿沉腰如虎踞,飞扑拽步若龙行。
棍上狼牙打猛将,枪头锋锐点寒星。
为争一口男儿气,性命能舍血可倾。
这两个一直斗到五十合上,孙立焦躁起来,心道:说到头他不过是个守港口的,能是什么猛将?若赢他不得,日后遇见女真人中真正好汉,我当如何争雄?
他争胜之念一起,忽转单手运枪,另只手掣得单鞭,使出一套枪里夹鞭的犀利杀法来,但见枪如龙飞,鞭似虎跃,攻势陡然快了一倍。
林冲、花荣看得心惊,低声赞道:“好本事!”
栾廷玉眯上眼,若有所思:他的枪法,同我一个师父所传,自然了得,他的鞭法乃是家传,法度严谨,师父当年看他施展,也说不凡,唯有这路枪里夹鞭,是他艺成之后自创的,每每以此得意,然而师父仔细拆解后,却一再告诫他,这枪里夹鞭,看似雷奔电闪犀利无比,其实虚有其表,赢不得真英雄也,不料这厮至今不肯放弃,还当作自家的杀手锏,可见他心中自负,竟是连师父之言都不肯信也。
然而那谩都本的武艺,却也当不得真英雄三字,他右臂小臂此前挨了一下重的,狼牙棒又是沉重器械,抵挡孙立单枪已经勉强,此刻孙立一变招,愈发应接不暇。
勉强再支撑十余合,只听孙立叫声“着”!一鞭点在小腹上,谩都本脸色一白,闷哼一声,踉踉跄跌退几步,正欲稳住身形时,孙立将枪一探,使个“拨草寻蛇”式,绊在谩都本右脚上,这一下谩都本平衡顿失,推金山倒玉柱面栽倒,一时挣扎不起。
孙立汲取了此前经验,怕他再有后手,先自将枪一挑,挑得那杆狼牙棒叮叮当当滚开去,这才将枪抵在他脖子上。
谩都本一呆,露出屈辱神色:“是我败了。”
孙立虽然听不懂,见他满面羞色,知道当是认输之意,微微一笑,收拾了自家器械,走回来向曹操一抱拳:“哥哥,幸不辱命也!”
曹操喜道:“好兄弟,连胜两场,大扬我等威风!”
孙立面带得色,口中谦逊道:“不过是员下将,不值一提。”
许贯忠插口道:“孙兄莫要小觑他,女真人王化毕竟未久,重能力不重出身,而且女真人少兵精,不能参照宋军中都头看待。”
孙立一笑,点头称是,心中却暗自想道:“虽是如此,毕竟也只是百夫长,若能打翻几个猛安,那方有些意思。”
他们说话期间,谩都本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按女真人习俗,若是斗败被擒,便失了自由,成为人家奴隶,若要重获自由,当拿出金银财宝,又或是宝马良刀来,作为赎身之资金。
然而看孙立扬长而去,半天不回,似乎没有索要赎金之意,谩都本猛然醒悟:哎呀,南方的汉人,哪里知道我们这里规矩?妙哉妙哉,却是平白省下来一笔大财!
这般一想,失败的耻辱感稍稍减轻,当即爬起身来,拍了拍尘土,摇摇摆摆,走到曹操等身前,按女真礼节施了一礼,道:“汉人的将军,多谢你们这位勇士不曾杀我,你们既然有人能赢得我谩都本,先前所说十场比试,便一发算你们赢了!你们且说句实在话,此番来我大金国,究竟为了什么?”
大约是败给孙立的缘故,这厮神色、语气,再不似先前那般狂傲无礼,平和礼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