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已因怀疑而先入为主的他,眼前就似已被一团极浓极浓的云雾所笼罩,就是近在三寸开外,开得正艳的鲜花,他也只有黑白,见不得半分颜色。
想到此处,他从核舟之中取出那张白玉之琴,就地盘坐而下,和着白芜冰的箜篌弦音,开弦唱道:
“望青山之不周兮,木森森生紫蘅。
瞻碧玉凭游龙兮,求仙凰有神凤。
香兰着白霓裳兮,君子乐以忘生。
曷待彼之良媒兮,携琼枝引明灯。”
白玉之琴,与凤首箜篌齐鸣,白芜冰竖着耳朵,将陈心隐所唱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听得一清二楚,铭记于心。
她此刻的心情,简直比连吃了两罐的蜂王浆,还要更甜上十倍,百倍,少年郎突如其来的大胆与热情,与他往日里的木讷大相径庭,岂不令她手足失措?岂不令她心花怒放?
她悄悄地用指甲刺了下自己的手心,果然即刻便有了疼痛之感,可这疼痛之感,比什么样的美景,什么样的美味,还要让她沉醉。
两心贵在相知,云端乐曲声中,这若即若离的两颗真心,终于两两相合,此非天之幸事?
一点不错,在此刻白芜冰的眼中,就是世界末日,天塌地陷发生在她的眼前,也比不上这一刻她的心愿得偿来得重要……
“心隐,你说的,可是真心话么?”
白芜冰背对着云台上的陈心隐,香肩微颤,面飞红霞,明眸含羞,娇艳欲滴。
“自然是真心话。”
陈心隐独尝苦楚,黯然神伤,可在失落之余,他又何尝不为她的幸福而欣慰呢?其中的凄楚甜绵,若非当事之人,不能尽解。
又有谁知,他所谓的真心话,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心呢?
他简直就恨不得将那姓潘的揪出来,套上一万只厚实的麻袋,拖到一个阴暗潮湿处拳打脚踢,狠狠地揍上一顿,然后再着路虎举着硕大的蹄子来回踩踏,最后扔到一条爬满了臭蛆虫的臭水沟里去,浸泡上三天三夜,如此才能稍解他的心头之恨……
不过,这般痛快的报复之举,只能想想而已,他作为一个如玉的谦谦君子,自然不能行此暗地里绊脚的小人勾当。
所谓君子,莫非不是被人打落了门牙,也要和血吞下,不能轻易对外人诉苦、埋怨么?
真正的君子,难道不应该是一个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对自己的未来不闻不问,甚至忍痛割爱的大贤么?
真正的君子,就该心怀有一个忍字!
白芜冰的容颜,在这一刻,比天下间所有的鲜花芳草相叠加一处,还要更加艳丽三分,这普天之下的花草,哪里及得上幸福的芬芳?
春天的气息,非只存在于眼睛之外,山野之间,人的内心之中,何尝不有?
就是凛冬已至,又当如何?
“太好了!”
白芜冰只感觉自己头上的每一根发丝都活跃了起来,贯通于心房之内的每一滴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豁然转身,动情地望向了下方正低着头的陈心隐。
“嘻,冰儿妹妹,想来这位便是那陈公子哩?”
忽然,有一道那架凤首箜篌,自行在空中解体弥散,弦归弦,凤归凤,那作弦的彩云花瓣,分成无数道落英飘洒,洒向漫天成为一场多彩的花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