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冲组织的战地文工团在个旧营大受欢迎,受到热烈追捧。
每当入夜,个旧营靠后的一片空地里就围满了士兵,除了值勤守夜的士兵,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台下等待节目开始。
对很多普通士兵来说,偶尔能花点钱去听听评书就已经很好了,上戏园子或怡红楼,是少数高级军官的奢侈特权,普通士兵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每天晚上都能听上一个,半个时辰,这些人觉得是非常大的享受。谁敢打扰他们听戏,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比如说张勇听说晚上个旧营会唱戏,就尝试过派小股部队前来夜袭。那些士兵愤怒地冲出营门,把敢来干扰他们看戏的清军狠狠地揍了一顿,比任何时候都要凶。
经过几夜的夜袭与反夜袭,王国冲打出了经验,以矿组为单位,由军官带领,按照出战次序坐在空地上。
如果清军再来夜袭,最外围的士兵就前去反击,等他们赶跑了敌人,回到戏台下还能继续往下听。只有夜袭非常猛烈,台上的节目才会暂停,让全体士兵前去作战。
刘维宁本来怎么都不愿意当着全营士兵的面唱戏,他觉得这种抛头露面有点危险,万一有人认出他的身份,把这个消息传到清军那边去,会给南直隶的家人带来极大的麻烦。
不过王国冲第二天就想到解决的办法,为他解除了这个顾虑。他让土司民带来平时抹脸的颜料,让刘维宁上台前把脸扮上。
“每天晚上你就先唱张飞,脸上涂成那个模样,谁能认得出你是谁?还有,平时大家只知道你叫刘三吧,以后你的大名就叫刘学友。”
见刘维宁还是不太愿意,王国冲发了狠,表示如果刘维宁愿意上台,他自己也上台一起表演。
“你也会唱戏?”刘维宁当时充满了惊讶地问。
“不会,可是我会说评书,讲单口相声。《三国演义》本经理听过七八遍,随便讲讲还不是轻轻松松。”
王国冲是朱由榔中旨任命的七品官,还是个旧营的统军大将,他都放下身段上台演出,刘维宁也终于没有了推辞的理由。
就这样,王国冲又拉了几个人入伙,凑了一个战地文工团,每天晚上给士兵们表演个把时辰。
王国冲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件大褂,穿上就像是说书先生的模样,拿着惊尺和扇子在台上给周围的听众讲故事,台下的人大多盘腿席地而坐,一个个都咧着大嘴喜笑颜开,显然都听得十分入迷。
每当王国冲抖包袱的时候,将士们都兴奋地拍着大腿狂笑,不少人乐得满地乱滚,眼泪都喷了出来。
而刘维宁上台时,大家则竖起耳朵倾听,在唱词中陶醉。
最令人新奇的一次,是一个山民姑娘在十几个山民的保护下上台献唱山歌,据说曲名叫《阿诗玛》,让台下的将士兴奋得差点陷入癫狂之中,叫好的声音震天,甚至隐约传到了张勇的耳朵里。
每天晚上演出结束的时候,文工团的几个人还一起上台,向在座的将士一起鞠躬,感谢他们为国作战。
对娱乐节目的热情,让将士们的紧张和不满情绪得到消解。士兵们每天都期待夜晚的到来,士气在不知不觉中回升,现在已经很少人再有投降的念头了。
特别是像《精忠记》、《挑滑车》这种戏文,让很多人开始重拾抛弃已久的爱国情怀。他们心里开始在想,在国家兴亡之际,如果有得选,还是做个人比较好,至少比做奴才强。
将士们还听说那个刘学友会提笔编戏文,据说那个戏子私下承诺过,等打完仗,他会把个旧营的战事编成剧本,给所有的戏院传唱。
这个小道消息给将士们极大鼓舞,很多人都在想自己的名字有没有可能在戏文里出现,就算做一个龙套,也算是露脸了。
万一以后大明真的中兴,自己就能像高宠、杨再兴那样受万民敬仰,名垂千古。
自从王国冲点烽火传递消息,蒙自那边也开始用烽火回应,后来建水军开始找了个地方点烽火。
一时间三个互相只相隔二三十里,四五十里的地方居然出现用烽火沟通的奇闻。
王国冲本来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自己兵败身死,很多事情就说不清,比如说两万多两银子怎么花光的。
怕以后陛下会怪罪于他,迁怒到他新娶的媳妇和还没出生的孩子身上,所以才拼命用烽火报捷,把一点点功劳弄得人尽皆知。这样就算战死,也能为后代留下一个前程。
没想到这个举动起到了良好的效果,阴差阳错地激起了整个滇南百姓和土司山民的斗志,让王国冲始料未及。
每天前来个旧营劳军的山民越来越多,络绎不绝。
他们告诉个旧营的将士们,现在附近蒙自、建水一带的寨子里非常忙碌,无论男女老幼,都在砍藤蔓和竹子,用来编藤盔、藤甲和盾牌。
每天几百顶藤帽,一百多套藤甲、藤牌送来,让士兵们被弓箭射伤的概率大大降低。
有的寨子还送来打猎用的软弓,威力有点差,射在披甲清军身上不疼不痒,射射辅兵还凑合。
还有的山民送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说画满老虎、大象之类动物的旗帜。
总而言之,加入个旧营的这十几天时间,是这些将士一生中最感到荣耀的日子。
个旧营的坚守让张勇越来越丧气,派兵上山截击山民的效果很差,在陡峭的山坡上,绿营兵根本追不上那些善于攀爬的山民,有时还可能被明军和山民一起反击。
而建水营也开始重新出城,每天派出小股部队骚扰清军的补给。从曲江到蒙自,一路上都是忠于明廷的土司,那些给张勇运送补给的清军有时还没走出大山就被伏击拦截。
围困到第十二天的时候,张勇终于忍不住要做出一些变化,再这么下去,王国冲没被困死,自己反倒快被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