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州得知长公主秘密到了杭州之后,不由大吃一惊。
想到御史台,正在弹劾长公主误国误民,可长公主却已经站在了新安县大坝上,冒着大雨,不眠不休。
看到大雨里静立的身影,是那样娇小,却又是那样巍峨如山,坚不可摧。
姜扶光颔首:“孤在大坝上一时走不开,县衙里的事,有劳黄御史多尽心一些。”
黄景州连忙应下。
从上午到下午。
不断有人下水,人数几十人到百人,一批换一批,冲走了一人又一人,大坝上所有人都累得快瘫了。
众人不禁一阵绝望。
温亦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迈着艰难的步子,来到长公主跟前:“长公主下令分流吧,淹一个县,好过淹五六个县,新安县东邻桐庐、建德,南连信安江、常山一带,西与安徽休宁、歙县相连,北与临安毗连,倘若不分流,大水被波及数个州县地区,波及人数将高达一百多万。”
姜扶光仰头,用力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下令了,我就真成了新安县的罪人呢。”
温亦谦扑通跪地:“有下官在新安县的一天,就没有长公主的罪,这一切都是下官的主意,下官才是新安县的罪人,一切后果,皆由下官一人承担,请长公主下令吧!”
“我告诉他们,能堵住。”姜扶光嗓音嘶哑。
“结果没有堵住。”
“没关系的,”姬如玄看着她破碎的神情,心都要碎了,“只要人还活着,他们还能重建家园,你只要在赈灾上,多尽一份心意,他们一样会感激你的。”
“是吗?”她低声道。
王大贵高声道:“长公主下令吧,您已经尽力了,俺们不怪您,淹一个新安县,其他县不用受灾,俺们觉得挺值的。”
“对啊,长公主下令吧,俺们不怕。”
“您说过,灾情一日不平,就一日不离杭州,有您在,俺们不怕。”
“长公主,俺们相信您。”
“……”
姜扶光热泪盈眶,声音无比艰涩,缓慢:“传令下去,立即疏散群众,准备小分流。”
温亦谦愣了一下:“长公主,小分流未必能泄洪,只怕到时候江水汹涌,会肆掠成灾,望您三思啊!”
小分流,是将水分流到附近几个村子里,淹几个村子,固然比淹一县要好,但潮讯不退,水位上升,小分流只能解一时之困。
之前他同长公主就商量过分流办法,大分流小分流都有讨论过。
“不必多说,”姜扶光神色冷静,“就按孤说的办。”
温亦谦连忙跪地:“长公主,万万不可啊,堤坝水位上升太快,小分流犹如饮鸩止渴,只解一时之忧,后患则无穷,您若坚持小分流,延误了大分流的最佳时期,使其他县区都受到波及,朝廷责问下来,您责无旁贷……”
“别说了。”姜扶光嗓音沙哑。
“您大约不知,新安县水灾当前,您在新安县殚精竭虑,为国为民,可朝野上下的朝臣们,却仍在勾心斗角,御史台每天都有弹劾您的折子,承安侯每天都在散播您的不利流言,大臣们每日都在请求陛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