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雍安城。
灯火晦暗。
此刻却是宵禁时分,街市上空荡荡的,不见半个活人,城中百姓也早已关门闭户,酣然入睡,只听得几声锣响,与打更人的苍老声音于冷风里隐隐飘荡。
咣咣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城头上。
一队士卒举着火把,严加巡逻,为首的是个身披甲胄的汉子,瘦长脸,络腮胡子,左眼角处生着一颗黑痣。
此人乃是这些个城门卒子的百户,搁在早些年,如此一座大城,他这个城中守备少说也须是个千户军衔。
可朝廷对于地方守备,却是一削再削,到了如今,诺大个雍安城,也只余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了。
是以。
他这个百户地位处境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百户大人,这好端端的,也没听说哪儿闹了民变,今夜又为何如此戒备哩。”
身后,一年轻城卒哈了口气,又扯了扯衣襟,忍不住问出来心头疑惑。
那身披盔甲的百户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你他妈废话多,太守大人吩咐下来的事儿,老子如何知晓…。”
年轻城卒碰了一鼻子灰,有些讪讪缩回队伍,心头却是泛起了嘀咕。
平日自家这位百户大人,可咸少会来城头执夜,不是于勾栏瓦舍厮混,便是前往赌坊耍钱,今夜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咧…!
俄而。
一阵子嘈杂脚步声渐渐逼近,这番动静免不了引起城头兵卒的警觉,那百户脸色一变,伸手扶住刀柄,迅速吩咐手下集结。
须臾功夫。
便见得百余个城门卒子从城头、门洞处明火执枪匆匆赶来,不少人衣衫不整,更甚者干脆提着裤子混入队伍。
虽然瞧来有些狼狈,但行动间却又也颇有章法,涌入城头后并不喧闹,只整齐列好了队列,静等着百户指示。
那身披盔甲的百户见此也颇为满意,这些手下虽疏于训练,可能有这般的纪律也算难能可贵了。
此刻。
那些脚步声已然到了城下。
黑暗里亮起几只火把,影影绰绰里可瞧见不少人头攒动,少说也有数百人。
百户朝下瞧了一眼,便有些心头发慌。
这时人群忽地散开,从中走出个腰胯长刀的魁梧汉子,一身盔甲破破烂烂,脸颊也在火光下晦暗不定,似是刚从哪个战场爬出来的死鬼一般。
“嘶…!”
百户脸色一白,小腹一热,隐隐有些尿意袭上心头,近些年的承平日子,早将他的血性与胆气磨了个一干二净。
他咬了咬牙,正要壮起胆子朝下喊话,忽而便听那魁梧汉子戟指喝道。
“一帮瞎了狗眼的东西,还不速速与本都尉打开城门!”
城头兵卒立时骚乱起来,那百户也是眉头一跳,再仔细瞧去,城下那死鬼…啊呸…那盔甲残破的汉子不正是这雍安城的都尉大人…?!
好一阵鸡飞狗跳之后。
“属下吴升,见过都尉大人!”
百户领着一帮子城门卒子,慌慌张张跑下城头,快步上前走了几步,远远地便朝着陈都尉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