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已近了宵禁时分。
雍安城散去白日里的喧哗与尘嚣,只余些为了活计的走卒与贩夫,或挑着扁担,或推着独轮车,赶着宵禁前匆匆朝家中而去。
可便是这么个时辰,一阵子杂乱且密集的马蹄声陡然响起,便见得,不少装饰豪华的马车从城中各处驶出,接着,便又朝着共同一个方向赶去。
行人百姓见了,愕然之余,于是纷纷闪避,待这些马车走远,才敢小心冒出头来。
敢在街市如此纵马疾驰的,不须多说,也知都是些有头脸的人物。
有眼尖的认出,打前那辆黑色马车的主人,便是城中四海赌当的张大海,紧接着是城南绸缎庄的李掌柜、城东棺材铺的丁老爷子、百花楼的赵老员外,汇丰钱庄的秦掌柜、宏济堂的郭老神医……
一一数下来,不免惊的瞠目结舌。
有个皮肤略黑,身材健硕的挑夫眨巴几下眼珠子,与身旁一卖包子的敦厚汉子道:
“这般的阵势,城中莫不是又出了大事儿?”
那卖包子的敦厚汉子拍打去身上溅的泥尘,又拾起慌乱间跌落的蒸笼盖子,这才稍稍缓了口气。
“天塌了总有高个儿顶着,便是有啥大事发生,那也是大人们该操心的事儿,咱们呐,还是早些儿回家,若是闯了宵禁,届时可就麻烦了。”
健硕挑夫闻言,抬眼瞧了瞧,眼瞅着天色愈加昏暗,不由的也慌了神,与那卖包子的汉子招呼一声,挑起扁担步履匆匆拐入旁边一处巷子。
…………
这些儿城中首屈一指的人物,齐齐前往府衙的举动,难免惹得城内震动,可大多的百姓却并不关心这些,哪怕闹翻了天,也总有官府压着不是。
于此。
府衙议事厅。
一身红袍的雍安太守高坐主位,沉着面皮,待得众人一一落座,这才朝身侧的那留着两撇鼠须的小吏招了招手。
那小吏会意,抬手虚握着拳头干咳一声,扯起嗓子说道:
“想必诸位不晓得,太守大人何故如此紧急招你等前来…!”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一眼,却无人抢先答话,静等着这小吏作何解释。
鼠须小吏先是叹了口气,才娓娓说道:
“此事说来不单单与官府有关,也关系到这雍安城数万生民,更关系到诸位的身家性命,便是因着此般,太守大人才如此十万火急呐!”
话语刚落,直将众人惊的变了色,好在场上都是些久经风浪的老辣人物,纵使心绪慌乱,倒也并未聒噪。
良久。
却是那城西棺材铺的丁老爷子沉不住气,先瞧了眼面无表情的太守大人,尔后朝着那小吏拱了拱手,试探性问道:“可是河阳郡的难民生了变故?!”
小吏闻言却摆了摆手,也不再卖什么关子。“非是河阳郡生了变故…而是,燕岭镇闹了尸祸!”
嗡……!
这次,场中众人总算破了防,有人惊慌之下打翻了茶盏,有人吓得从椅凳上跳起,那本就年迈的丁老爷子更是一口气噎住,蹬着两腿直翻白眼。
一时,本就混乱的议事厅又添了几分乱子。
旁边坐着的便是那宏济堂的郭老神医,因着一济世救生,一敛棺送葬,是以两人虽无愁怨,却也颇不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