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们不敢休息太久。
也不知道粮草有没有送到,也不知道前线现在如何了,上一次传来捷报,还是说盐城失守一事。
萧浅喝着只有肉沫的肉汤,听着夜晚的蝉鸣,现在只是暮春,春寒陡峭,空气里还绵延着寒气。“兄长,你说……这场仗,打得赢吗?”
现代热兵器对上古代封建社会。
怎么看,都是输。
她问得很小声,不敢让其他士兵们听到这句话,她不想再去打碎这本来就不多的希望。失去士气的军队,是不堪一击的。
路上他们兵分两路,周久柏带着粮草绕近路,秦元封带着剩下的大部队从官路继续往前。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现在前线最缺的就是粮草。
这一路上不少士兵发了热,起了高烧,萧浅配合刘军医迅速给他们服下汤药。刘大夫看着萧浅娴熟的动作,他说了一句,“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女娃,还会行医之术。”
萧浅微怔,她笑了笑,“不过懂些皮毛罢了,真要有伤患,还得是刘大夫来才行。”
两人闲聊了几句,气氛还算和谐。
忽然,秦元封盯着不远处的矮灌木,他眸底带着危险的光芒,瞬间抽出自己腰侧的弯刀,指着那处草丛。
他凌声呵斥:“谁!”
所有正在整顿休息的士兵们立马警觉起来,纷纷拿起武器,目光炯炯。
萧浅也闻声望去。只见那灌木丛动了动,一个暗青色长袍的人颤抖着从里面钻了出来,他灰头土脸,衣摆沾了泥土。
“……这位公子,我、我只是路过……”
那人匍匐在地,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这个声音还有些熟悉,她上前一步制止住秦元封的动作。萧浅定睛一看,“……木郎君?”她一愣,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木衡。
“木郎君?”
萧浅解释一番。
木衡也意识到眼前的军队是去白毫城支援的。可白毫城已经失守了。他衣袖中的手指微动,里面有一封信,是盐城的知县给他的。
裴知县沧桑的脸上染着鲜血跟灰尘,那双龟裂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握着他的手苍老又粗糙,让他把这封信交给前来支援的将领。
“……木衡郎君,我知你是江湖人士,本是不参朝野之事,可……咳咳,可……如今我也没有别的法子……我也不求你别的事,只愿你将这封诀别信,交与前来支援的将领……一定、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
上。
他口中最后一个字来不及说出口,便含恨而终。他始终盯着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壤,灼烧的气息在这片土地蔓延。
四下皆是残肢断臂,死者身上的伤口可怖至极,地面被大炮炸出下面的岩石,裸露的石头上还残留着滚烫的气息。
木衡拿着那封信。
一股悲凉从他心底涌起,他环视四周,满目疮痍,颤抖的手攥紧了那封信,他惊觉后立马将那信抚平,轻轻合上裴知县的双眼。
裴知县到死都没有投降。
他撤走了城中的百姓跟一部分士兵,带着最后一对人马慷慨赴义。
木衡伸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从小路逃走。
他不会武功,就连机关术也是烂得可以。何德何能,让裴知县托付重任于他?他又如何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前方的路不知道在哪里。
西湟军直奔东去,所至之处一片荒芜。木衡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乔装后翻过恒阳山,爬过那个悬崖峭壁,一路东躲西藏,终于超过了西湟军。
可他只是一个江湖浪者,根本不认识什么秦北的将领,他躲在暗处,捂紧自己袖中的诀别信,生怕被人抢了去。
而如今。
他好像看到了前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