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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湍击沧浪(第1页)

陈三二得了吩咐扶柳剑派三人饮下清水,又喂食了些馒头肉菜,叫其自去嚼啖吃着。唯汪毓受伤最重,口张不得牙错不得,谈何咀嚼吞咽。幸是那掌柜的发了善心,看着与自己孩儿一般大年纪的汪毓如此遭苦,于心不忍亲自熬了点菜羹稀汤来,汪毓又咽吃不下,喉处过羹只觉沸水烫灼,叫苦连天再不敢喝,如此捱到辰时。

红日西去冥山叠嶂,天色渐黑虫啼也消,郭磊自是上楼得享一时后便再不曾见得下来,候知客与贾峰流也是出栈未归,大堂正厅的乘兴饮酒划拳声嚣渐息隐去,鬼手门一众图个省事,也实在不敢占搅做事挣钱的客房,便就和衣伏在桌上睡去,鼾声梦呓渐起,此起彼伏倒也热闹。

柳珋惊魂未定,又且哭过多时精疲力竭,水足饭饱心中无甚挂念,只想着师兄既是醒来也无需我去担心的道理,是靠着墙壁睡死过去。柳镛柳子瑾靠背而缚,食饮过后当下闭目养神养着生息,独独汪毓是怎番都睡不着,先前喝过菜羹药粥,肚脾心肝遍身处处均有暖流流过,当下身体热乎乎的人舒服不少不说,拳脚四肢也似有使将不完的力气,叵耐伤处实多筋骨疼甚,莫看汪毓面色红润显来活色,实若解去衣物,辄可视得汪毓绳缚之处勒出血痕外,遍身青瘀紫创尽是外伤,内去又震得骨裂脏挪气乱筋错,哪有半点人形却是真个的练拳的肉桩,贾峰流下手险恶心思歹毒,可见一斑。柳子瑾唯心中过意不去,错将着身位咬着钢牙去偷偷将绑缚汪毓喉肩处的麻索掣松了几分,使得其能喘上几口大气,也叫气顺。后又齐掌柜蹑手蹑脚踩来,塞去一止痛化瘀的药膏去了汪毓手中,道:“得了候堂主的嘱托,要我送这方好药膏来,实怕郭护法牵责,我本擦不得也知你擦不得,可做生意的不外乎有‘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一说,是你先前予我银两,当下我替你擦了几处伤处,你且自作多福,我也照拂不得了。”轻语过后,齐掌柜看了看汪毓,叹气摇头又道:“你哪处疼的难捱,我替你擦上一擦。”汪毓如实告知,齐掌柜匆匆擦过:“罢,罢,尽替你擦了罢,你这身上哪还有好处。”警着楼上动静,又余光目着桌上酣睡的黑袍,齐掌柜了了事,自离开去。

右臂采花钉已被拔出,伤口结痂,缚索得松后汪毓拗个大力竟叫单臂穿绳伸来,此时周身上下裹绑个严实,也仅右臂可动,咬牙探着掌去,抚去了身上抹过膏药的处处,慢慢涂过周身将药也铺平铺匀,因先时齐掌柜一心警惕着多处动静,实不敢细细抹过。药但覆肌,揪心疼痛立时袭来,汪毓咬牙心中骂一声道:当真是不治痛治也痛,痛个不停!在山里时,何曾遭得这番苦来,真叫娘亲说得了,偏我是个轻佻的骨头,廉贱的脾性,放着舒坦的日子不过要出来吃这番苦头。

转念又是:既来之则安之,不出山来,又哪得这一番好友相交,哪能目得如此壮阔波澜,剑法刀法拳法百家武功,又是遍地的好吃食,稀罕玩物,叫我一世也逛累不得。

只这般想着念着,一时恍惚闭上眼去,疼痛交织神思困倦,心也乏困无依又想念着双亲得紧,多番情绪糅杂,在粗喘呻吟中,汪毓就此睡去了。

暮去金来,天露鱼肚,气蒸千法,雾腾万象,旧日辄去,又是新天。

“喂,小子,醒醒,醒醒。”

汪毓此一觉睡得甚为香甜,只在酣畅美梦中被人拍醒,睁得目来却叫强曙刺得双眼发乌,复又阖去。留顾全身,痛楚减轻不少,鬼手门倒也真不愧是磨粉弄药的高手,这膏药当真奇效。几日来汪毓第一次有了正觑鬼手门之意,却也无多许。

“该上路了小子,你自能走吗?”

“你看他这模样不过就就比死人多了口气,你说他能走不能?”

两个小卒的一番来去,却叫汪毓听在耳中如一道闷雷劈下心头:上路!怎的,去哪里,往哪去!昨日不杀我,要今早杀我吗,到底还是要取了我的性命?柳剑派三位公子又在何处,难道已遭毒手了不成?

身旁已空,赫然未见柳剑派三人,汪毓心提到了嗓子眼,只激丹田欲来摧出内力,却如何催发得,饶怎番使力怎番咬牙,挤出的内力丝萤很快消散——化气散效力仍在,看来我汪毓是活不过今日了。怜我爹爹娘亲,真真个白发送黑发人。念及于此,汪毓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声抽泣啼声也起。

“大男人的,哭个劳什子,不能走便不走,我背你便了。”一黑袍人粗鲁背过汪毓,“恁娇气,哪是行走江湖的小子。”扛将汪毓上身一瞬,粗鲁当时也是摔跤的力气手段,只叫汪毓调养一晚的伤口又皆崩开,剧痛难忍,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喷去了身下黑衣的冥袍之上,血染立时,那黑衣人怒从心起是一把摔下汪毓:“个劳什子的!”捏拳便要捶打。

身旁同伴赶忙夺拳阻下:“他本就半死不活,吐不吐血搬不搬身的,能自控了,你也真怨。且看你再把他一打,那时三魂去了气魄游了,阎王爷救不回的人,你看郭护法让不让你活。反复叮嘱要留住性命,你且忘了?”

怒气冲冲的黑衣人方才压下肝火,擦了擦帽兜再是背起汪毓,此次动作倒是轻上不少,二人正去。

此上路非彼上路,由此看来性命得全。汪毓宽心甚许,疼也不及先前。

栈前空旷处,一马车掣一车厢停于此间,汪毓被驮落其上,置去了木厢中坐定,嘴中被堵上一方软物料来布帛塞口。坐定后平心感得生气,发现三人于此,原也柳剑派旁余也静坐自旁。一众四人仍是麻绳缚住,口中塞一布帛自是话语不得,四人眼目流转一番只凭神表交汇。轼前一黑袍手攥缰绳正自驾马欲去,旁边坐着郭磊。贾峰流候知客分立左右,驱马静于马上,厢后乃是鬼手门余众散卒一众步行,搦着钢刀待去。

“听闻候堂主昨夜是去寻访郎中,啧啧,怎的这会才归,眼上绷带还是昨日旧物,莫不是找哪路眼线通风报信了不成?却还是学同我贾峰流争当个真风流啊。”

郭磊挑目觑了侯知客,侯知客如是未见,笑说道:

“哈哈哈,贾堂主真会开玩笑,我候知客在鬼手门任劳任怨十载有余,衷心可表诚心可鉴,郭护法尚且不疑我,且轮得到你来问我?莫归客栈方圆百里再无他处,俱是云游的郎中哪得定点歇处,便是寻不得有甚稀奇,倒是贾堂主夜未归宿,可要小心被枕边的俏公子哥儿给套去了话,坏了我门的大事。哈哈哈,老候倒有个腌臜困惑,还望贾堂主告知一二,昨夜想必颠鸾倒凤穷极巫山一时力尽,今日押送,若是等来仇家,你可有体力招架,却又被淫乱误了事?”

实贾峰流被郭磊数次责罚俱是吃了淫乱的亏,当下见又话头被激得生怕遭苦,怒气上涌正要辩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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