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师父这样说,沈天沐也不敢再有迟疑,朝着地上一向不怎么亲近的大姐径直走了过去,舀了一勺子药,往那苍白的嘴唇喂去,黑色的药水顺着嘴角流到衣服上。
少年端着药碗的手忍不住颤抖,果真如师傅说的一样,竟然真的喂不进去。
“按照我说的做!”
张远严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让他一下就稳住了心神。
手终于不再颤抖,他用力掰开那张紧闭的嘴,一只手拿着药碗,直接将药水缓缓倒了进去。
黑糊糊的药水终于见了底,他也满头大汗,眼里闪耀着笑意,才起身站在一边。
见自己徒弟表现还算不错,张远脸上的神情也没有那么严肃了,走到地上的躺着的人那里,摸了一下额头,温温凉凉的,温度已经降低了许多,再探了一下鼻息,平稳有力了一些,这个多年不曾紧张的老大夫也露出了欣然的笑意。
从自己的药箱里捡了几副药,他递给自己徒弟,叮嘱道:
“这些药分三次煎服,方法你今天都知道了,还有那手心脚心的步骤还是不能少的。”
沈天沐感觉接过药,连忙点头答应。
见到事情已经有了转圜的余地,沈富贵心里也放松了许多,说实话,疯丫头真的死了,寄春醒了怕是要和他拼命。
想到那个场景,他就冷汗直冒,好在事情还没有这么糟,疯丫头的命算是保住了。
看到正在收拾药箱的张大夫,他今天真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连忙上前,想要抓住大夫的手,却被张远给闪躲开了。
气氛在这一瞬间十分尴尬,不过精通人情世故的他很快就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笑着一张大饼脸,真诚万分地鞠躬道谢。
“张大夫,今天真是有劳你了,要不是你我媳妇就,就没了。”
谁知道张远根本不领情,说出的话差点让他吐血。
“可千万不要谢我,又不是不收钱,今日的诊金五两银子!”
“什么?”
沈富贵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猛然抬头,自己包里拢共就只有五两和六十文,他一个狮子大开口,竟然就要自己全部身家,未免也太多了。
他看着一旁的大儿子,心生一计,连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起穷来。
“张大夫,真的不是我不给你,你看看我们家,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啊,我们家已经吃了好几顿野菜,要不然怎么家里人接二连三生病呢,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少收一点吧。”
张大夫一张脸还没有看出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沈天沐听得很不是滋味,特别是这几日爹到处受气的模样,更是给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少的阴霾。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父亲一向是自信骄傲的模样,从来不怕谁的样子,可是现在却为了几两银子而低声下气的求自己的师傅。
心中酸涩,嘴里发苦,最终还是不忍看见自家爹这副卑微屈膝的模样,强忍住眼角的湿润,转身向自己的师傅鞠躬道:
“师傅,请减少一些诊费吧,家道中落,实在是囊中羞涩,剩下的徒弟做工来偿还,恳请师傅答应!”
那道清瘦的少年身影,犹如一根青松,虽然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却依旧让人看出那根傲骨。
张远本来就是看中了这徒弟身上的傲骨和一颗好心,这一刻,他更相信,假以时日,这个徒弟必定会有一番成就。
罢了,看在徒弟的份上,他就当帮沈家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