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青城山下,一人飞檐走壁,踏栈掠峰,穿过天师洞,越过祖师殿,来到上清宫前。
宫内有老君殿,端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年约八十,慈眉善目,胡须尽白,面颊消瘦,身穿紫袍,肩搭浮尘,盘坐蒲团,苍目低垂。
察觉门外有人,老者缓缓睁开苍目道:“客人深夜拜访,何不入殿说话?”抬手一点,一个蒲团飞旋而去,落在对面不远处。
蒲团刚落地,一个黑衣人飘然而入,端坐蒲团上。来人一身黑衣,黑巾罩面,只露出一双星目。望着眼前老者,黑衣人稍显诧异道:“道长似乎并不意外?莫非能猜出我的来意?”
老者叹气道:“青城山向来行侠仗义,行事光明磊落,前来拜访之人也都是正直之士,光明正大而来;反观小友既无拜帖,又无通禀,深夜到访,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必定为祸事而来。”
黑衣人忍不住点头,目光透着几分赞许,突然冷笑道:“好个行侠仗义,行事光明磊落,难道道长就没有做过亏心事?”
老者摇头道:“贫道今年八十有四,行将入土,如果做过亏心事,岂能安坐于此?”
黑衣人笑道:“道长好生健忘,你手上沾满鲜血,非让我亲口说出?”
老者面色一变,目光如炬道:“小友有话直说,如果真有此事,张元亶愿意以命相抵。”
“二十年前,梅园,灭门之案!”黑衣人字字铿锵道。
听着黑衣人一字字道出,张元亶陡然一惊,面色逐渐凝重,眼神逐渐迷离,慢慢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往事。
二十年前,他率领正义盟众人赶到了江宁镇,与卍盟盟主朱存煦在镇北门会面。朱存煦捻着佛珠合什道:“阿弥陀佛,道长辛苦了!接到道长书信,贫僧马不停蹄就赶来了。没想到玲珑丹又现世了,如果放任不管,不知是福是祸。”
张元亶切齿道:“是福不是祸,是祸难躲过。不管如何,咱们肩负江湖重责,决不能允许这等害人之物祸乱江湖!听闻玲珑丹在江宁镇,贫道星夜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大师一步!不知大师带了多少人马?”
朱存煦笑道:“不多不少,三十位高手!”
张元亶欣喜道:“好啊,贫道也带了三十位高手,咱们旗鼓相当。这次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玲珑丹下落,当众焚毁,绝了毒祸之根!一旦玲珑丹被毁,圣毒教必然衰微,江湖又能换来十年的太平景象!”
朱存煦欣然点头,幽幽道:“贫僧刚到不久,对玲珑丹的下落一无所知,不知道长可有线索?”
张元亶叹息道:“不瞒大师,贫道也是头绪不多。当日听闻玲珑丹现世,贫道曾亲自追查,结果擒拿了一位毒术好手。此人武功原本不堪一击,在玲珑丹助益下,武功已达地仙,如果不是贫道出手,险些制不住此人!据他所说,他的丹药是从江宁镇一位独孤氏女子手中买来的。贫道猜测此人必定与毒尊独孤胜关系密切,说不定就是他的掌上明珠!”
朱存煦不急不躁道:“事不宜迟,不如咱们分头行事,明察暗访!”
二人率领众人一东一西沿街询问,追查独孤姓家宅。路过雪海街时,迎面碰到一位年轻女子。她芳龄二十多,细眉杏目,肌肤吹弹可破,一手挽着竹篮,一手握着拨浪鼓,清新脱俗,气质逼人。张元亶派人询问,女子回眸惊道:“什么独孤氏女子?你们找她有什么事?”
张元亶一愣,上前道:“贫道有事找这位女子,不知姑娘可知道她的住处?”
女子杏目一转,笑道:“道长不说何事,妾身不敢乱说。”
张元亶和蔼一笑道:“听闻独孤氏有奇丹妙药,贫道有疾,正要请独孤氏出手相救。”
“奇丹妙药?”女子不解道,“什么奇丹妙药?道长不说清楚,妾身还是不能说。”
张元亶犹疑再三,无奈道:“玲珑丹!”
“玲珑……丹?”女子杏目大睁,一瞬满脸茫然道,“什么是……玲珑丹?”
张元亶细细观望,见她神色淡然,稍稍放心,幽幽道:“姑娘不知,贫道也没法解释。不如姑娘引我们去见独孤氏,自然一切明了。”
女子欣然点头,领着众人到了街西,指着不远处一家大户道:“那里有位姓独孤的人家,他女儿就是独孤氏。”
张元亶又气又怒道:“姑娘何必消遣我们?”转身领着众人回身奔去,继续挨家挨户询问。刚走出三十米,突觉不妙,急忙回身奔去,却不见了女子芳影,跺脚怒道:“唉,错失良机,刚才那女子必定就是独孤氏!”
待寻到梅园外,落日早已西斜,只剩些许残辉。望着梅园大门紧闭,张元亶派人上前敲门。这时朱存煦也率众人赶到,拱手道:“道长,可有收获?”张元亶皱眉道:“大师可有收获?”二人齐齐摇头,纷纷苦笑。
抬眼一瞥梅园,张元亶叹气道:“罢了,今日暂且歇息,明日再继续搜索,如何?”朱存煦欣然点头,率众先行。
想起支离破碎的往事,张元亶摇头苦笑道:“陈年旧事,何必再提?当初江湖自有公论,梅园案是邪教所为,嫁祸给两盟。我正义盟既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屠人满门。当日梅园被灭,左邻右舍数家未能幸免,必定是邪教所为,这是武林定论!”
黑衣人阴沉道:“是吗?当初江宁镇只有两盟的人,四大邪教众人都没赶到,何来邪教所为一说?道长信口开河的本事当真是一绝!”
张元亶闭目叹息道:“贫道年迈,记不清了。”脑海中不觉浮现出梅园血淋漓的惨状,齐凤翼、独孤龙葵夫妇抱在一起,一剑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