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卖了,也依然不恨家人吗?
郑诛和不知道如何评价这样的心境,或许这正是自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地方。日本女性的大和抚子般的形象,起始于朱熹的理学,讲究三从四德。但若是郑诛和自己被卖掉,绝不会再和原先的家庭有瓜葛。
春姬匍匐在郑诛和旁边,努力撅起饱满的桃臀,低眉顺目的祈求:“我家父亲,乃是南部三郎胜三,原先负责修建利根川的水坝,可是实在没有钱粮人丁,只能借贷完成幕府的普请役,谁知招来几个无赖游手,没能按时完成幕府的命令,连幕府御家人的资格都被革除。。。”
春姬说着说着,梨花带雨的泪流满面。
郑诛和没想到,春姬家原来还是德川幕府直属的武士,这好歹也算是公务员家庭,怎么过的也这么紧巴巴?
“你们给幕府服役,为什么还要自己借贷?这是自带干粮吗?”郑诛和仔细的询问这些原先不知道的历史细节。
春姬一边擦泪一边给郑诛和答疑解惑:“普请,乃是祖制,如今已经变成要求天下大名、武士,为幕府修建宫殿、城垣,乃至水利、垦荒等一切工程的制度。幕府非但不会给钱给人,甚至还要派出官吏苛刻的定下难以完成的时间和任务,逼得不知道多少家家破人亡。可天下武士都是幕府将军的忠臣,理应劝谏将军,停止强迫和逼压啊。”
也就是说,幕府会按照普请这一制度,给全天下的武士发放各种工程任务,不但不给钱不给人,验收标准还极其苛刻。堪称最无赖的甲方。
春姬所在的南部家,在幕府御家人里肯定也不算非常低级,看她知书达理的样子也必定出身名门,家教优良。这样的家庭,也会被幕府的无良劳役逼的家破人亡,这都不造反?
郑诛和陷入沉思。
要是明国皇帝这样搞,国内受得了吗?仔细思索片刻,郑诛和想起了某个因为裁员而造反的大顺天王。得益于李定国的身份,以及大量反正顺军将领的存在,李闯王在国内一直是个很难评价的人物。
李闯王只是裁员就敢造反,这些日本人家门破完了都不造反,奇栽怪哉。
更奇怪的是,不但不造反,还忍饥挨饿的去努力完成幕府的工作指标。可知道哪怕今年完成,还有明年?
这强迫劳役都干了一百年了,幕府肯定从中闻到了压榨武士的门道。
郑诛和问春姬:“照你这么说,你父亲和兄弟几个,原先是幕府的御家人,在江户城的利根川上游有点封地,结果因为幕府安排的水利工程项目完不成,被取消了封地不说,还被迫把你卖掉填饱肚子?”
“就是如此。”春姬再次稽首下拜,头抵在手心上感激郑诛和,“多亏遇到了明国上人相救,春姬不胜感激!”
郑诛和微微点头。以春姬家的例子来看,普通的浪人还真招募不得,自己可是要干大事的。
是得把南部家那几个人带过来看看,听说日本人认定主公就很少背叛,喜欢以死效忠。不知道南部家这几块料行不行?
对了,还得问问他们,我与德川将军和天皇,孰大?
。。。。。。
在附近找人怎么办?
这个不用春姬来讲解了,郑诛和出门把在门口附近晃悠的小六喊了过来。
小六出去打听了一早上,跑回来说:“明国上人,我查到了!那伙在浅草寺东河边盘踞的维新党里,有一个头缠红布的老武士,还有一个瘦如麻杆的年轻武士,应该是您说的南部胜三与南部小胜。”
郑诛和觉得,这小六挺会办事,赏了两吊钱,带着春姬去了柳桥北的浅草寺。
浅草寺之东的河畔,果然盘踞着一群维新党。
这些穷的连裤子都没有的家伙,反倒人人剃着武士专属的月代头,腰挎倭刀,一个个饿的细瘦,还不忘高谈阔论。红布缠头的老武士清瘦矍铄,用一根绳缠绕着肚子,瘦如麻杆的年轻武士,则趴在地上啃草,看起来是饿的要命。
春姬担忧的看着父亲兄长,低声的给郑诛和指认:
“头缠红布的正是我父亲,南部三郎胜三。”
“那个是我哥哥,小胜。可是。。。妈妈呢?”
妈妈?
郑诛和完全可以确认,春姬的妈妈八成已经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