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她如今要成亲了,就算告诉了,也不便过来。与其让她挂念,不如不告诉的好。”
李纨笑道:“瞧瞧,平日里云妹妹来了,两人总是打闹个不休,这时候,倒还是她最记得云妹妹。”
黛玉亦笑道:“可见是欢喜冤家,心里是亲密的。”惜春见众人脸上皆有笑意,只撅嘴不语。
李纨又说起饯行之事,说是酉时在稻香村设宴,请黛玉届时过去。因瞧见紫鹃端了茶来,待她出去了,便问黛玉:“紫鹃怎么办呢?”
黛玉说道:“已禀明了老太太,带她一起出去呢。”
李纨点头道:“她跟了你这么些年,情分又不同一般,如何离得开。”
迎春眼神一黯,垂下眼帘,许是想起了司棋。那司棋自出去后,如今杳无音讯。虽说难比紫鹃,却也是个护主的丫头。如今,竟不知怎么样呢。
那边迎春犹自感怀,这里惜春笑道:“和我屋里的入画一样,前几日她还说,这辈子都要跟着我呢。”
大家感怀这几个丫头的实心实意,又问了黛玉那边家里的事,便各自回去了。
黛玉独自坐了一回,起身出了院门,一路穿花渡水,朝栊翠庵走去。自己不日远别,自然该去向妙玉辞行。庵前红梅还未到开放时节,唯那叶儿绿得青翠,如水洗过一般,翠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转过东禅堂,走进静室,见妙玉盘膝坐在榻上,面前摆着棋盘,正自己同自己下棋。黛玉站在门口说道:“妙师父好兴致。”
妙玉听见,扭头见是黛玉,便随意将棋盘收了,下炕来迎,一面笑道:“闲暇无事,聊作消遣。”遂引黛玉在榻沿坐下,自己亦在一旁坐了,又吩咐身边小尼姑将那陈年雪水拿来泡茶。
黛玉道:“妙师父多礼了。”
妙玉淡然一笑:“林姑娘配得此茶,犹有过之。”
黛玉也不再谦让,只将来意说明。妙玉听了,睁着一双妙目,说道:“咱们虽同在园子里住着,却是咫尺天涯,姑娘要离开这里,我竟毫不知情。”
黛玉说道:“妙师父是世外之人,自是远了俗尘之事。”
妙玉摇头道:“什么世外之人,我可谓桃源之人,不知有晋魏的了。”
一时那小尼端了茶进来,两人饮了一回茶,论了几句茶道,妙玉又问道:“史大姑娘可来送行?”
黛玉摇头道:“她还不知情呢。且她是待嫁之人,如何来得。”
妙玉道:“八月十五夜里,你们三人在凹晶馆作了诗词,委实高兴。如今,三人走了两人,你也难再见了。”
黛玉心内也是感怀不已,说道:“那夜月色分外清皎,园中如瑶台玉宇世界,只觉心内也澄静许多。”
妙玉说道:“正是。如今得知你要走,心内倒很有些怅然。”说罢沉思一回,又道:“只是仍有一事不解。”
黛玉便问何事。妙玉说道:“记得上回我为姑娘占了一课,卦像难言,测不出来去何方。后又独自测了几回,皆是如此。姑娘仿若世外高人,难觅踪迹。”
黛玉暗暗讶然,原来妙玉果真极通这占课之术,只是她本尘世凡人,如何测得仙人安排。黛玉亦不可透露天机,故笑言道:“我也不知为何呢。”
妙玉沉吟片刻,道:“我原不是神仙,不过据数而判,纵判不出,亦无可异,倒是我多心置之。”黛玉只微笑不语。
又坐了一回,得知李纨等今日为黛玉饯行,妙玉歉然说道:“恕我槛外人,不能与之。”
黛玉说道:“妙师父不必如此。我等理得。”又指茶杯道:“这里喝的好茶,正是饯行茶了。”说着便起了身,朝妙玉施了一礼,辞别道:“明日走时,便不过来了。”两人互道珍重,妙玉送至庵外,瞧黛玉走远了,方默默回进庵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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