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邻里邻居,哪有你这样办事的?”牛大夫没好气道,“莫说闹到姑娘这里,便是闹到同仁医会上,我也不怕你。”
同仁医会,是我以回春堂的名义发起,汇集各城内医师共同研习医术的集会。大致三个月到半年之间,会在各地约定时间聚集在一起,受到邀请,自愿参与,探讨医案,提高医术,互通有无。因受邀的医者都是德高望重、誉满杏林的名医,同仁之间渐渐都以收到邀请函为荣。牛大夫、田大夫自然都是去过的。
“前辈这话言重了,都是为了治病救人,何至于此?”沉吟片刻,我笑着说道,“常言道,防微杜渐。虽然当时无证可辨,但未雨绸缪也无不可?”
“那若人人无病也治,岂不成了害人!?”田大夫还是不能信服,“我要将此事提上医会,大家一起论论道理。”
“论就论!我若错了,我便从此不去!”牛大夫气鼓鼓道。
“二位前辈。”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我冷下脸,正色道,“如果二位是为胜负输赢而去,恕晚辈无礼,下次都不用去。医会的初衷,是为共同进步,是为探求真理,不是为个人争高低的地方。你们起了这样的头,日后人人去了都拉踩同行,岂能再有盛景。不如早散,少些纷争。”
医馆是商又不在商。医会是基于商会想到的主意,但还远不及商会那样的影响力。除了提炼稀有案例便于研习,也能为我提供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比如,盛老夫人请人开过解毒、镇痛的方子。比如荣府佘氏生产以后身体亏虚,一直在用补药,但效果甚微。比如何府邹氏一直托人在寻求子的方子。又比如谁谁家的脉象复杂,谁若被请去恐怕难以周全等等等等。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商会以物资供需、周转,观民情之病症、察朝廷之脉搏。医会以病辨人,洞之以细微,借以推测世事。
我自然不能允许它就此毁于一旦。
厅中一时静了,直到跑堂端上茶水。
“面对姑娘实在惭愧。”牛大夫率先打破沉默,“老夫方才失言,意气用事。还请姑娘海涵。”
“姜姑娘说得有理。这事老夫也有错。”田大夫斜睨牛大夫一眼,“先前一时情急,并不是有意拆台。这事儿是我冲动了。但我也的确怕他误诊,兢兢业业一辈子了,岂能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毁了名声。”话音坠地,竟流露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我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事情总算有了转机。
牛大夫和田大夫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姜姑娘年纪虽轻,却能坚持主见,实在难得。”牛大夫拱手道,“今日是我们唐突了。还请姑娘包涵。”
“前辈客气了。”我连忙摆手,“文君不过说些肺腑之言。”
两位前辈站起身,冲我一揖到地。
我忙还礼,将二人送出门外。
望着两位前辈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这世间清气尚存,良善便该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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