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翎那一瞬的迟疑,她可没有错过。
一只恶鬼带着敌意的视线,让奚翎有些身体发软。她往后靠在了墙壁上。旁边便有奚家的人伸手搀扶,又埋怨地对乌天盛道:“你一直在里面不出来,你妈担心死了。你也不想想你爸还有……”
“好了好了,这话有什么好说的?”
“这不是提醒孩子吗?”
“我爸他们是被毒品害死的。姑姑她早叫爷爷奶奶别让老家那些亲戚来看太爷太奶他们了,他们就不听。那些人吸毒、赌博,都是一群垃圾!”乌天盛大声说道,语气愤恨。
乌天盛对于乌家、俞家的一些远亲,自然是没什么感情。乌天盛和俞丽发达的过程中,少不了那种乡镇企业的作风,但当初那些帮忙的亲戚老乡,都随着乌家公司越做越大,也跟着发了财,或自立门户,或在乌家一些分公司管着事,和当初说风凉话、如今来打秋风的亲戚完全不同。
按照乌、俞两家老家的环境,那肯定少不了一些封建思想,那些不成气候的老家亲戚不管有没有经历新时代的洗礼,都要借着这些有关宗族、血缘的老想法、老观念来绑架要挟乌家、俞家给他们好处,当然不可能精神分裂,自己反对自己了。乌伟民性子软,又是乌家唯一的儿子,不受这些老家亲戚的挤兑,反倒被人捧着、敬着。乌亚男就正相反,也是烦透了这些人。
乌天盛一个孩子,还没学会势利,也不受人情束缚,只是单纯觉得那些他大多不认识的亲戚烦人得很,除夕夜都要凑他们家来,沾点便宜。他们家最后一顿除夕团圆饭,俞丽都没吃上,反倒是和那些不相干的人坐了几大桌。
最后,他们还害死了他爸爸,害死了他们全家。
乌天盛听过奚家议论乌家的灭门惨案,只是,他不信那些怪力乱神,更相信警察提供的说法。姑姑乌亚男早就当着他们全家的面吵过、骂过,让太爷太奶他们别和那些吸毒赌博的亲戚来往,却是没人听进去。他爸爸还给那求到门上的垃圾亲戚几万块钱。那人说是要钱看病,但那样的垃圾拿了钱,会去看病?肯定是转头就扔赌桌上,或是拿去买毒品了。爸妈以前还觉得他可怜……可怜的是他们家,全家都被害死了!
乌天盛想到此,眼圈有些发红,看着面前的奚家人,也觉得怒气勃发。
奚家人在算计什么,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口口声声为他好,为了他,才去争乌家的财产。乌家的财产本来就是他和几个表兄弟的,爷爷乌经纬和奶奶俞丽早些年就将这些分好了,他爸爸乌伟民和姑姑乌亚男各自管着各自名下的公司,井水不犯河水,业务上还经常合作,和平共处。以前从来没有过纠纷。
人死了,陈家和奚家的人掺和了进来,立刻就起了纠纷。
这纠纷在谁身上,还不清楚吗?
乌天盛觉得愤怒,又无计可施。他妈妈奚翎根本做不了主,姑父陈俊彦就像是他爸乌伟民的翻版,也是在家里做不了主的人。现在,能决定乌家财产的,是奚家这些亲戚,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姑父陈俊彦的爸爸。
乌家那些亲戚是垃圾,陈家和奚家的这些人又能好到哪儿去?
那个珊珊姨妈把爷爷奶奶、爸爸和姑姑的尸体那样展示出来,乌天盛都只能憋着气,没有吭声。爷爷乌经纬的遗照落下,姑父爸爸喝斥他外公的时候,他心中反倒是有一股说不出的畅快。
没想到,奚家吃了瘪,还不肯罢休,还在这儿讨论如何扳回一局。
他连在厕所里躲个清净,还要被大张旗鼓地揪出来。
乌天盛身上的怒火和俞丽身上的阵阵阴气交汇在一起。
奚家人一时没说话,像是被乌天盛的怒吼给叫停了所有的行动,又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们的心头,让他们感到喘不上气。
滋滋……
轻微的电流声钻入众人耳中。
俞丽散发出的阴气一滞。她抬眼看向了头顶的灯。
灯光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频率闪烁了几下,又恢复正常。
滋滋……
那电流声却没有停止。
俞丽视线一转,看向了身前的乌天盛。
乌天盛心性还不成熟,还是个小孩,可身材已经非常高大,几乎和俞丽一般高了。
俞丽一眼望去,就看到了乌天盛的后脑勺。
那黑色的头发下面,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俞丽心头一跳,就见乌天盛头发窸窸窣窣地摆动两下。几撮她以为是头发的纤长黑丝往上翻起,露出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紧接着,那双眼睛下面,一张嘴裂了开来,对着俞丽展现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俞丽大惊失色。
她刚想伸出手,就发现那小鬼的脸已经隐没在了乌天盛的黑发中。
乌天盛也是发了脾气,吼完之后,心情更是激愤,见奚家人不吱声,又不让开道,还围着他不放,干脆直接冲出了走道,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