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无奈一哂:“看吧,我就说他们不信任我,什么安排都不告诉我。”
艾晚心哪还有时间跟她废话,她五指合拢,光丝缠紧,白夫人口中发出痛苦的哀嚎声,浑身如精美的白玉瓷瓶一般寸寸龟裂,裂纹爬上她苍白秀美的脸颊,从她嫣红的唇角延伸向耳际,乍看上去,像是一个极为愉悦的笑容一般,再配上白夫人蒙满白翳的双眼,感觉十分诡异。
不过那画面转瞬即逝,白夫人的身体像是风化的砂砾般,在空中解体,一枚红色的晶核从她心脏的位置剥离出来,直直坠向黑黢黢的火山口,没等落进熔岩之中,那晶核便已经暗淡碎裂为浮沙,随风飘散了。
这一幕艾晚心恍然觉得似曾相识,但她来不及细思,绝冬梦境没拿到,这里的人还没救出来,樟城的地狱井又打开了,她忽然觉得韩策的异能好像挺好用的,能不能也给她来一份?
不过好在寒哥在她的身边。
艾晚心刚刚侧过头,殷宴寒便在她耳畔轻声道:“我先去樟城。”
说罢,微凉的唇在她的耳垂上轻轻贴了贴,长腿一迈,从小狐狸身上凌空跃下。
虎首长尾红眼的黑色巨兽凭空出现,稳稳接住了殷宴寒。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艾晚心微一点头,梼杌仰天长嚎,那声音几乎压过了山顶咆哮的罡风,旋即扭身向樟城方向疾飞而去。
小狐狸俯身极限下压,如一道红色闪电般从陷于熔岩中的蓝色晶石上方掠过,再一眨眼,绝冬梦境已经落进了艾晚心的空间中。
无数纷乱嘈杂的画面同时涌进她的脑海。
“——伊芙琳蒙主宠召,安息主怀,愿主的灵与她同在,引领她穿越死亡的幽谷,进入永生的国度。”黑色大理石墓碑旁,神父亲吻手中的银色十字架,白色棺椁被缓缓放入墓穴。
一位身着黑色丧服,身材伟岸的中年男人,牵着一个金发男孩的手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白色玫瑰扔进墓穴之中。
他最后注视了一眼那具棺椁,低头垂眸对小男孩道:“骏霖,跟妈妈说再见。”
看起来不过六岁的小裴骏霖,浅蓝色的眼睛里汪着一泓泪花,他皮肤白皙,显得眼底和鼻头的浅红格外明显。
他淡到几无血色的唇轻启,只用稚嫩的声音轻轻叫了一声“妈妈——”,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男人没有更多的耐心,俯身抓着小裴骏霖的手,将他手中的白玫瑰抖落在棺椁上。
小裴骏霖纤长浅淡的睫羽一瞬,两滴晶莹的泪珠落下,溅在黑色的大理石表面,融入清晨的露水中消失不见。
画面一转,空旷古典的大卧室中没有开灯,一个小小的身影抱膝坐在大床的中心,冷风从半开的阳台外带来欢快的嬉闹声,却吹不散卧室中仿佛凝固了的黑暗。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个披着斗篷的纤瘦男孩走了进来。
他穿着巫师袍,手里提着一只小巧的南瓜灯,南瓜灯中投射出橘黄色的暖光,照亮了大床上小裴骏霖如水晶般剔透的眼睛。
“二哥……”小裴骏霖轻轻叫了一声。
裴默林提起手中的南瓜灯,问道:“要糖果,去不去。”
那盏南瓜灯做得十分精巧,提竿雕刻成了魔杖,小南瓜头上还戴着一顶皱皱巴巴的巫师帽,和裴默林脑袋上的那顶一模一样,对六岁的孩子来说,确实相当有吸引力。
小裴骏霖迟疑了一瞬,还是从床上爬了下来,他接过裴默林手里的南瓜灯,手指拨了拨巫师帽的帽尖,不知从南瓜灯的哪里传来一道苍老顽皮的声音:“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巫师在戏弄我?”
小裴骏霖黯淡的眼睛里这才溢出一点笑意。
裴默林扯过床单兜在小裴骏霖的头上,道:“你就扮幽灵吧。”
随后,他带着小裴骏霖穿过古堡长长的走廊,避开了花园里所有打扮成各种鬼怪的宾客,和忙碌穿梭的管家佣人,溜到了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壳的湖边。
小裴骏霖身上的床单之下,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他冻得裹紧了床单,口中喷出的白汽将长长的睫毛都濡湿了。
裴默林将他引到了码头之上,跳上了一艘sunseeker游艇,又将有些迟疑的小裴骏霖拉了上来。
游艇轰然开动,破开浅薄的冰壳向着湖心驶去。
冰冷刺骨的夜风冻得小裴骏霖脸色越发剔透,他不安地问道:“二哥,我们去哪里?”
游艇渐渐停下,天空中仅有一弯惨淡的弦月,裴默林不知何时走到了裴骏霖的身后,猛然一推,将他从游艇上推了下去,而后漠然地垂视着深黑色湖水中挣扎的小裴骏霖,冷然道:“当然是送你去见你妈了。”
寒冷和挣扎很快让一个六岁的孩子精疲力尽,他和那盏熄灭的南瓜灯一起,沉入冰冷的湖水中。
湖面上只有一张缎面的床单,随波荡远。
游艇再次开动,转向之后裴默林站在船头,修长苍白的五指抓着船舷,忽听见“噗通——”一声。
从后方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裴默林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游艇破开湖面卷起的雪白浪花,撞碎一弯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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