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听着,问:“那你到底要什么呢?要查明真相,还是要翻案?”
“说法!”
男人忽然抬头,眼睛已经变成血红,睁得有些吓人,声音也带着嘶吼:“说法,俺家孩子从小到大就恨乖,很懂事,好端端的,怎么跑到女同学家里头强X?又不是那浪荡孩子,怎么可能?这娃死了,被市长车撞死了,也就罢了,却死也不安生,居然戴着这么个狗屎盆子入土,他小小年纪,到地底下去,也不憋屈吗?市长撞死人就牛逼吗?我一个小小老百姓的孩子,就可以这么白白死吗?”
说着,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地喃喃道:“也不知道地底下冷不冷,他走的时候,穿的衣服薄……”
我见他神色恍惚,显然伤心已极,也不说什么,只拉开抽屉,掏出一盒烟,递给了他。
他擦了擦眼睛,说了一声“谢”,接过来点上,抽了起来,尼古丁的味道一时回荡在空气中,冲淡了不少悲伤。
“谢谢。”他吸了吸鼻子。
我点了点头,眸光落在他背后的小霞脸上。
男人似乎感觉到我的担心,道:“这个你别担心,她死不了了的……”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你做不好,我对什么也无所谓了,她死不死,俺就不知道了,俺也不想活了。”
我皱眉:“不用急着威胁……”顿了顿道:“你要什么样的说法?你认为你儿子不可能去找女同学?又或者中间有什么隐情?又或者你想让撞死的人付出代价?”
男人似乎没有想得这么具体,愣了半晌,道:“俺就让娃走得安心些。”
“这很模糊。”我无奈地道:“什么叫安心?”
男人摇头,忽然指着小霞道:“沈警官,小霞的事情,你安心吗?”
听了这话,我心中一抽,捏着椅背道:“什么?”
男人大概感觉抓到了我的软肋,身子挺直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洪亮:“我就是问,沈警官,小霞一家子被你杀死了,小霞一个人在孤儿院这么凑合着过,你安心吗?”
这话像是一把刀,一下扎在自己的心口上,尖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安心。”好半天,我才逼着自己回了这么一句。
“就是这个意思。”男人盯着我的眼睛,慢慢地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我沉吟了下,又掏出了钟摆。
“你干啥?”男人警惕打量着我。
我指了指小霞:“她现在昏迷状态,我有些担心,再催眠入梦看看。”
男人听到这个名词,似乎有些怕,缩了缩头:“听说你这个很厉害,会千里杀人吗?”
我忍不住要笑:“不是,人的梦,是潜意识的反应,催眠入梦,会看到人比较真实的心理状态。”
“你要催眠我吗?”男人盯着我手里的钟摆。
我看着他满面沧桑的脸,还有那悲伤的眼神,摇头道:“不。”
这是个失去儿子的绝望男子,我催眠入梦,只会让他反复经历这种失去的痛苦,而且,我催眠小霞,其实还有别的意思……
……
“滴答,滴答,滴答”,入梦而来——
照例是雾气弥漫的森林,横在自己面前,有种神秘的力量推动着自己,向前走,向前走,直到最后一步,我迈入了森林里,忽然,场面转换——
“沈队长。”
小霞打电话过来:“我又做恶梦了,今天在网络上的更新,你看到了吗?”
听了这话,我打开电脑,见某网文网站上“孤霞”的笔名下,文章有了新的更新——《医院谋杀案》
打开,见上面写着——
张懿站在楼顶上,清风吹动着她的长发,中年发福的身姿随风飘摇,她忽然想起来了,自己从前年轻的时候,也一度有过自杀的念头,也是这样站在楼顶上,吹着风,感受着天旋地转,有那么一瞬间,想跳了下去,然而……
当时她并没有跳,因为楼下没有人,而现在,父亲就站在楼底下,正对着她招手:“小懿,小懿,来啊,来啊。”
张懿静静看着父亲的脸,忽然捂着脸,大哭起来:“爸,爸,不是我,不是我不想救您,是老公的主意,他说很快要房产税了,第二套房不好买了,只能指望遗产继承,您的房又靠近学区,这个时候卖了会更很值钱的,呜呜呜,对不起,爸,不是我,不是我拔掉你的氧气管,真的不是我啊。”
张懿拼命哭着,辩解着,可是自己的脚却一步步走到楼边上,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