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从书桌右上方的圆肚墨水瓶,抽出那支卷皱的鹅毛笔。
光靠想来梳理总结,太容易思路混乱了,还是应该逐项写下来,这样更直观,也更容易梳理。我用鹅毛笔尖端,蘸取了一些墨水,在那张半面被浸红、发硬的羊皮卷上,写下下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情况?
按照异乡人的理论,我是被拖入了噩梦的世界,无限循环,无法醒来,所有的红眼睛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而按照守夜人的理论,他们只是承受了过多痛苦,精神和身体都产生扭曲的可怜人。
更令人惊悚的是,在原住民眼里,异乡人和守夜人,都是已经死去但仍停留在海姆的鬼魂。
想到“我”神经质一样,对准镜子,开枪自杀的一幕,我越发觉得,“我”很有可能真的早已死去,所以我才会来到海姆!
马车上丈夫失踪的贵妇,也将克里斯汀称作疯马剧院的鬼魂。
到底是异乡人疯了,还是这些原住民陷入了疯狂的癔想?
我在最后一行,重重地画下了一个疑问的符号。
想得越多,越觉得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不够多。
我心生烦躁,手里的鹅毛笔,因为用力,被按得笔尖歪斜
那么我该怎么回去呢?
自杀应该是行不通了,按照詹妮弗所说,精神崩溃自杀的人,最后都变成了红眼睛中的一员。
异乡人如此笃定,此乡非故乡,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曾经有异乡人,成功地脱离噩梦,返回故乡?
他们的故乡,和我想要回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吗?
我越想越觉得头脑灼热,于是放下鹅毛笔,虚弱地伸手去摸,额头低烧明显
我闭上酸涩的双眼,这才发觉,身体各处传来阵阵冷热交替,四肢沉重,酸软无力。
发烧有点严重啊……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算了,不想了。我将鹅毛笔插回瓶颈,接着将羊皮卷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还是先休息吧,我已经多久没好好躺在床上睡觉了。我用力支撑着身体,扶着椅子边缘慢慢起身。
头痛愈发严重,随着起身的动作,我眼前一黑,摇晃两下,险些没能站住。
“比想象中的严重啊,我刚才还扛着发烧坐了那么久……”我一只手撑着桌沿,向床的方向挪动脚步。
每迈出一步,我都觉得腿脚如灌铅般沉重,我松开桌沿,手撑着膝盖勉强保持平衡,又费力地向前挪动几步,才够到床铺。
“呼。”我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右手伸出,抓住木质粗糙的床沿。
我撑在床沿边上,最后用力前倾身体,肩膀触及床单一刻,我挣扎着翻了上去。
脸部和整个上半身,率先陷入了被子的布料中,可能因为海姆多雾天气的缘故,被面潮湿,轻微发霉。
但我却毫不在意,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感受到久违的舒适。
我闭目歇了几分钟后,又翻身裹住被子。
时间接近正午,阳光透过雾霾,洒进房间,有微不可察的风声从破损的圆肚窗内穿过。
我用被子遮住半张脸,迷迷糊糊中似乎感知到了阳光的温暖。
高烧似乎在蚕食着细胞,我顾蜷缩在被单下,身体时冷时热,全身出汗,像是浸润在水里。
我应该就是在上次发烧时,穿越到海姆的。
不知道这次发烧,再次醒来时,能不能回去。
我不抱希望地想到,接着很快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