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良心的玉官这会子还立在文宵的身后低头偷笑,而那花下淡定饮茶的清隽男子则揽袖慢慢放下手中茶盏,收回摄人心魂的清澈目光,心平气和的起身,一步一步,朝我轻迈了过来。
感觉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我咬唇低下了头,没勇气做到直面他,只能一味的躲避了。说来也奇怪,以前素来只有我让他躲避的份,怎么死而复生一回,我们俩的状态反而如同互换了一般?他比以前胆大了,都敢伸手来握我的手了……
指尖被他执起,似有温暖沿着手指,融入血液漫入心坎,激起心底层层涟漪。他敛了剑眉,面色沉郁,言语温存的解释道:“我让你痛了心,伤了情,是我不好。以前你说过,你我之间此生无论有什么误会,只要我同你解释,你都会原谅我,不知这些话,可还作数了?”
嗓音轻轻,仿若在小心试探。
我这才抬头看他,与他四目相对时,心底一阵五味杂陈。
曾经我也给过他解释的机会,可他不但没有珍惜那个机会,反而还让我更加失望……他抱云竹回九重天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差一些便又要再魂飞魄散一次,他只差一点,便又害我,因他而死了。
傻傻的昂头看着他,我迟迟不能给他答复,心像是被何人紧攥住了一般,拧的难受。“我……”
本想寻个借口敷衍他一下,奈何他却在此时身子一震,脸色忽白,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吃痛的闷哼出声。
“文宵?”我心下一惊,一手下意识的反握住他的手,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你这是怎么了?”
他垂着眼皮,捂心摇头安抚道:“无事,许是前些年治水耗损了太多灵力,近日又给云竹疗伤,损了真元,早时便有些真气逆行,方才突然心口抽痛,不过也只是一晃眼罢了,无甚大碍。”
“云竹。”是啊,他这么照拂云竹,云竹被狼妖伤的不轻,他定是心急如焚为了让云竹快些好起来分了自己的真元给她,这才会让自己身子弱了下来,时有不适,如此说来,我这个关心,显然也太多余了。收回了扶着他的那双手,我冷下容颜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淡薄启唇道:“是啊,你素来看重云竹女君,如今她受伤了,你就算是把自己的真元分给她,也不为过。当年本座将她从凡间带上来时,便已经探出她资质不高,只能做只普通凤凰,如今她能爬到这个品阶上,其中也不乏暮南帝君的功劳吧。暮南帝君的解释,本座属实要不起,帝君想说话,本座都已经猜到了,但本座,不想从你的口中,听到那些话。少忧殿风寒,帝君早些回去吧。”用着最无情的言语去同他赌气,我言罢迈开步子,打算回屋闷着。
然岂料我这才将迈出去三步,身子便被人从后紧紧收入了怀——
男人温软的气息浅浅回荡在耳畔,撩的人心痒痒,染了檀香的怀抱依旧是这般温暖,令人靠近,格外心安。头顶梨花经风吹落,擦过衣袖,坠入云海。何人的下颌倚在我的肩头,闭目轻呢,声声柔情入骨。
“还想往哪里跑,嗯?凤凰,你这样同我耍小孩子脾气,我很喜欢……别将我关在门外,我会担心,担心再推门,你会消失不见。”
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我耳边轻响起,似那夏日的清泉漫过山中青石涧,潺潺悦耳。男人怀中的温度勾起了我心底深埋的丝丝贪婪,僵住了身躯,我纵容着他这般肆无忌惮的拥抱我,沉默了须臾,终再心累的启唇:“我若消失不见,你心中,可会心生一缕不舍?文宵,是不是以前的我太过大大咧咧,所以连你也以为,我没心没肺,不会心痛?”
“我没有,我自是舍不得你消失。”他默默将我抱紧了些,言语间的温柔,字字暖人心扉:“你不在的这些年里,本帝君,一直都在想你,昔年你没来得及画完的作战图,我已经替你补上了。还有那几柄南霜玄铁锻造的短刃,也已经成型了,如今就收藏在玉清宫的兵器阁内,你以前一直想有头猛兽做坐骑,我也给你寻到了,南海的独角兽,九州三界,唯有这一头。可惜后来过了太多年,独角兽繁衍子嗣,生了几头小兽,小兽被本帝君放去了人间,择了仙山给它们生活,等你的身子再好些,我就带你去看它们。”
“独角兽……”他这些话,我听了不由也有些动容,但一想起之前的事情,我便心中怨气难消,反抗的动了动身子,挣扎了两回,我赌气道:“我现在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上战场杀敌做主将了,自然这坐骑,也没必要再求了。如今你眼前的这个我,没了内丹,损了修为,便如同一个废人。帝君还是不要再多花心思,来为我这个废人寻乐子了。”
他晓得我是在生他的气,我如此冷言冷语,他倒也不在乎,长长于我耳边吐了口热息,他不气反笑:“即便现在不需要坐骑了,你也可以养头宠物。凤凰,你是在怪我丢下了你,对不对?那时候我没想到云竹会毒发晕倒,你被怪风裹没了踪影,我原本打算去寻你的,可又担心云竹会有个好歹,所以便先将云竹送回了玉清境,想着寻了医神来看后,便去凡间找你。”
这确实也是个明智的选择,毕竟二者同时面临危险,尽力选择保全一者,总比两者都折进去了好。但,他却忽略了一个重点,“你忘记了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若是真的傻傻等着你来救我,大抵至少要等待一个多月。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月,三十日,其实能发生很多事情。文宵,你现在已经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我祝福你,也该替你开心……”
“我想保护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而已。我已经同云竹说好,过两日,她身上的伤好了些,她便重回凤凰族,不会再留于玉清宫了。你不喜欢她,我都明白,我不会将一个你讨厌的人,留在此地与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我闻言难思议的扭头看他,感受着他温暖的气息,轻哽道:“你舍得,放她走?”
他回答的坦然:“本就是看在以前那些事的份上,方几番宽待于她,又何来舍不舍得。况且,你说的对,她一个成过亲的神女住在本座的玉清宫内,着实不好,尤其是本帝君未来的夫人回来了,再留下她,可是会毁了本帝君这下半生的幸福的,让她走,本帝君的夫人便能消气,这是件好事。”
“你……”此番转变,倒让人觉得诧异,我低下头,心里的压抑感总算是好受了些,“其实你无需因为我而赶她走,我知道,你自打很多年前开始,便一直挺喜欢这只小凤凰的。更何况你说过,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就算看在她用命羽救过你的份上,你也不能这样委屈她。我可不希望,你因为我,背上了不忠不义的骂名。”
“不忠不义?”他安然若素的勾起唇角,好脾气道:“可我若是因她而惹你生气,不是更加不忠不义了么?”抬手施法,一枚明亮晶莹的珠子送入了视线里,“蓄魂珠前几日有些小问题,如今我已将它修复好了,你带在身上,有助于疗养神魂。”
我扫了眼他手中的珠子,又偏头,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阵。蓄魂珠早前是被云竹给打碎了,如今修复完整,蓄魂珠如何而碎的原因,想必他已经十分清楚了,明明知道凶手是谁还如此平静,果真是他文宵的行事风格。
“这珠子,有些大,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也不大方便,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不用什么灵珠护体修补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我欲要婉拒了他,然他却是掌心运了灵力,将那枚半个拳头大的蓄魂珠化为了一颗珍珠大小的物件,半拥着我的身子,又幻化出一条银链子,将小珠子穿了进去,做成一条项链,给我戴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