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才嘿嘿笑着,“小时候人家老骂我是阴阳人,在家里白吃白喝了好几年,把爹娘吃垮了,就被卖到了宫里。
宫里还不错,本来想着好不容易能安生过点小日子了,结果办了好事忘记孝敬公公,就被诬陷贪了官银,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出宫——”
“打住。你是想让我可怜你么?”江河并不想听孙二才谈什么悲惨经历。
“我——”孙二才有些恼火了,“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我好声好气地找你说话,你这么冲干什么?”
“你没必要跟我讲你过去的经历。”江河却仍是摇头,“我听了,是很惨,但那又如何呢?你跟我说这些事情,是想让我同情你,然后理解你曾经的所作所为么?”
“对,我理解了,然后呢?因为师父救了你,所以你想在师父面前更多的表现自己,表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所以这和我有关系吗?”
“我——”
“你要是大晚上闲着没事儿干,我房里还有本画册能让你饱饱眼福。以后没什么事儿就别找我了,我也挺忙的,行不?”
费了牛鼻子劲,总算是把药炉刷干净了,江河站起身提着药炉,加快脚步往观里走去。
他压根不想和孙二才有太多瓜葛,这孙二才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孙二才看着江河逐渐远去的背影,面色多有挣扎。
皎洁的月光明明打在了江河的身上,看起来却更为模糊。
他抿了抿嘴,拳头紧握,终是站起身来大喊道:“江河!我不过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你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尖细的嗓音在山间回荡,孙二才不知道观里的其他人是否听见了自己的喊声,但狠心拉下脸的他已经不愿多想。
江河脚步一顿。
“朋友?”
“江河,我这一辈子没遇上过什么好人。昨天晚上,你可能觉得你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自己,但对我而言,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个好人了。”
孙二才大梦初醒,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低声音道,“虽然你砸了我,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我和你说,要向师父揭发你,所以你迫不得已才反抗。
我一辈子就遇到过师父和你这么两个好人,我寻思我都成大师兄了,你成了关门弟子,咱俩应该也没什么冲突了吧?那我好生跟你道个歉,以后咱们说不定也能成为关系不错的师兄弟,相互照拂一下呗,你干啥要处处戳我伤口?”
“哦,你是这么理解的。”江河愣了愣,这才明白孙二才这脑子里究竟想了些什么,“但你还是小声点,师父耳朵挺灵的,别给师父听见了。”
“成。”
看着孙二才少有地摆出老实人的模样,江河思索了片刻,回道:“至于朋友么,还是那句话,没必要。”
“可……”
可他是真想交个知心的朋友。
江河深深叹了口气。
他道:“孙二才,我能理解你。因为你自少时起就没接受过谁的善意,所以当善意来临时,你便甘之如饴。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人也从不是非善即恶。
善人可能行恶,恶人也会施善。如果想要好好活着,我劝你就打消那种可笑的念头。”
看得出来,孙二才这小子估计从小挺缺爱的。
青玄子诚然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只凭这一点,就无条件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饶是出现什么诡异的事情也都不假思索,压根不好好想想青玄子究竟为什么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