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看护室外,是高明的父母,以及大舅夫妇,正对峙着嚷嚷什么,见我过来,都望过来。
“小沈,这怎么说?凶手怎么会是我家阿明?你们警察有没有搞错?这是枉杀人命吧?”高明的父亲脸上呼哧呼哧喘着,又恶狠狠地瞪了表婶一眼。
“是你们阿明这个疯子,杀了我家青青,杀人偿命呢。”表婶说到半截,忽然要大哭,捂着嘴,呜咽作声,血红的眼睛还在瞪着高明父母。
“案子还没清楚呢,表婶。”我劝了一句,没心思多说,只站在门外,翘脚望了望里面。
“小沈。”高明父亲忽然在背后拽了我一把,我回头。
“阿明不是那种人。”高明父亲说了半句,已经老泪纵横。却见表婶猛地扑过来:“还我们家阿青,还我们家阿青,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闹了。”大舅撕扯着表婶,高明母亲则一直抹眼泪,一言不发。
忽然病房门开了,一个护士带着口罩探头。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那护士。
护士一双眼睛溜了一圈,问:“谁是沈渊?”
我举手。
“病人有话对你说。”护士指了指里面,屋子里传出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明的腥气与药味。
“大夫,我们是病人父母,我们想……”高明父亲拦住护士,护士不耐烦地摆手:“这个要尊重病人自己的要求,病人可能活不了太长了,不能让他太激动,沈渊,你进去吧,你们若是有什么话,让他带着。”
高明父母对望一眼,看着我。
“阿明不会杀媳妇的。”高明母亲一直没怎么吭声,此时忽然斩钉截铁地道:“这孩子我打小看着长大,最憨厚不过,他绝对不会杀人,你们……找错人了。”说着,已经泪眼婆娑。
我没作声,转身进去。
那种药味越发浓重了,师兄躺在床上,浑身都是管子,头顶上还有个仪器,发出“嗡嗡”的声音。
“病人不能说太长时间的话。”一个女大夫走过来,忽然认真打量我几眼:“沈警官?”
我没吱声,只是看着床上的师兄,那个曾经为了救我受腿伤的憨厚汉子,那个曾经拥有过幸福生活的男人,现在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脖子上罩了一个白色的仪器,氧气管开着,鼻息很淡,眼睛微微抖动,似乎正强行睁开。
女大夫动了动嘴唇,忽然对周围的护士大夫道:“咱们先出去吧。”
几个人对望一眼,走了出去,女大夫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关了门。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仪器在“嗡嗡”作响,还有高明那浓重的呼吸声,氧气管上不知插着什么,蓝色的水一时升上来,一时又降下去。
师兄忽然睁开眼,嘴唇翕动,一张一合。
不知为什么,我脑海里忽然浮出婚礼上见到他的样子,白色新郎服,英俊憨厚的摸样……
“阿渊。”他虚弱的声音传来。
我上前一步,伸出手,本来想握住那只插满管子的手,可是他实在太脆弱了,仿佛稍微一动,就会断掉,所以又把手缩了回去,静静地站在他眼眸所及的地方。
他在努力地吸气,让自己的声带能发出声音:“阿渊,我——没杀阿青。”
“我知道。”我点头:“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王队他们也没有,我们都信你,放心。”
高明想咧开一个笑容,可是他太虚弱了,根本无法做到,只能仰头看着天花板,努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为什么?”说完,眼角忽然滚出泪来,蜿蜒着浸润了白色的枕头。